1540年6月24日 简·波琳 于威斯敏斯特宫(第2/2页)
“没事的。”我对她耳语说,但我当然知道不是这样。我只知道这儿有半打皇家卫士站在视线外的走廊上。
她高仰起头,然后站直了。“晚桑好。”她用滑稽的错误语法说,“公爵大人。”
“我代表枢密院而来。”他说,声音平缓得就像葬礼上的丝绸,“我很遗憾要告知您瘟疫已经在城中肆虐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试着理解他说的话,这不是她原本以为会听到的内容。侍女们起了骚动,我们都知道那儿没有瘟疫。
“国王为您的安全感到担忧。”他缓慢地说,“他命令您搬到里士满宫去。”
我感觉到她动摇了。“他也会来吗?”
“不。”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她这是要被送走了。如果城里真的有瘟疫的话,那么亨利国王一定会是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活人,他会在泰晤士河上泛着舟,带着他的鲁特琴和新喜欢上的歌谣一路又唱又笑的到朗伯斯的摆渡木马上去。如果夜晚的迷雾中有疾病沿着河道盘旋而下的话,那么亨利国王就会离开到南汉普郡的森林或者到艾塞克斯去了。他对疾病有着非常大的恐惧。王子会被匆匆送往威尔士,国王肯定走得更早。
所以所有了解国王的人都知道这个关于瘟疫的说法就是句谎言,而事实的真相一定意味着这就是对王后折磨的开始。首先,软禁在房中,继续进行调查,接着是一项指控,之后是庭审和审判,然后是宣判,最后是死亡。因为凯萨琳王后和安妮王后都是如此,因此克里夫斯的安妮王后也会是一样。
“我能在离开前见见他吗?”她问,可怜的小家伙,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陛下让我来通知您明早就离开,他会去里士满宫看您,这点毫无疑问。”
她蹒跚着,双腿在她的身子下面都变弯曲了,如果不是我拉着她,她一定会倒下。公爵朝我点了点头,好像是在赞许我做得好,接着他退后鞠了躬就离开了,好像他自己就不是那个冲新娘而来的死神一样。
我将王后扶上她的椅子,还派一个女孩给她取一杯水来,另一个则去管窖人那里要一杯白兰地。她们回来以后我让她把两杯都喝了,接着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了。
“我必须见我的大使。”她哑声说。
我点了点头,如果她想见的话可以见他,但他无法拯救她。我派了一个随从去找哈斯特博士,他现在应该在大厅进餐,每到进餐时间他都会在后面的桌子上找一个位子。克里夫斯的公爵没有付给他足够的钱去像一个正常的大使那样拥有自己的房屋,这个可怜人不得不像只皇室甲板上的老鼠一样讨吃讨喝。
他跑着过来了,当看见她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折了起来,好像刚被人在心上捅了一刀似的时候他又畏缩了。
“让我们两个人呆着。”她说。
我退到了房间的尾端,但没有直接出去,我站着,仿佛正看着门,防止外面有人进来。我不敢留下她单独一人,尽管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我不能冒险让她把她的珠宝给他,然后两个人从通向花园和河边小路的小门逃走,尽管我知道防洪堤上会有哨兵站岗。
他们用自己的语言低声说着话,我看见他摇了摇头。她在哭,试着想告诉他些什么,然而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和手肘,唯独没有像猎犬管理员安抚烦躁的母狗一样拍她的头。我靠在门上。这不是个能颠覆我们计划的男人。这个男人救不了她,我们无须提防他。这个男人会为如何做才能救她于绞刑架而殚精竭虑,但如果她指望他的帮助,那么就和已经死了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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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维斯塔贞女是侍奉圣火女神的女祭司,因奉圣职的30年内须守贞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