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骗子(第6/11页)

再次考虑之下,让他没说出口的,是如果把那些话全说出来,会让她恼羞成怒,会马上跳下床大喊大叫,用她这一行最脏的话辱骂他,直到那个婴儿醒了哭很久以后。除了不可收拾,不会有别的。

还是可能会有合适的时候问问她实情如何——一定会有,而且很快——他面朝墙躺在那里,她可爱的胳膊搂着他的腰部时,无论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懦弱,他必须承认现在还不是时候。

几个晚上后他在家里接了个电话,听到她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嗨,亲爱的。”

“克丽斯汀?嗯,嗨,可是你怎么——你怎么有这个号码?”

“你给我的。不记得了吗?你写下的。”

“哦,对,没错。”他说,一面对着话筒傻傻地微笑,可是这件事让人警惕。地下室的电话只是楼上朱迪思的电话的分机,两个电话一起响,朱迪思在家时,总是在第一声或者第二声铃响时就接电话。

“哎,听着,”克丽斯汀在说,“你提前一天,星期四来好吗?因为是简的生日,我们要开一个派对。她九岁了……”

他挂上电话后,又弯着腰坐了很久,就像一个人在心里反复考虑重要而秘密的问题。他怎么能傻得把朱迪思的电话号码给她?很快他又想起别的事,另外还有件傻事,让他站了起来,紧张而有戏剧性地在地板上踱来踱去:他的地址她也知道。有一次在酒馆,他没有现金付啤酒钱,就给了克丽斯汀一张支票来付钱。

“在每张支票的名字下面都印上自己的街道地址,很多顾客觉得这样挺方便。”沃伦和卡罗尔去年去开支票账户时,银行里的一位副经理解释道。“我也这样给你们定做好吗?”

“当然,我想是吧。”卡罗尔说过,“干吗不呢?”

星期四时,他几乎一直到了阿诺德家,才意识到忘了给简买礼物。不过他找到了一间糖果店,他让售货女孩把什锦水果硬糖往一个纸袋子里舀了又舀,直到他买了沉甸甸的一包那种玩意儿,他只能希望能让一个九岁的孩子对那有一点点兴趣。

无论是不是这样,为简开的派对结果大获成功。在那间明亮而破旧不堪的房子里,到处都是孩子,他们都坐到桌前时——三张桌子拼在一起——沃伦站在后面微笑着,搂着克丽斯汀旁观,他想起了彼得·潘俱乐部上次那场派对。阿尔弗雷德下班回来时,把一个很大的熊猫填充玩具塞到了简的怀里,他哈哈大笑,然后蹲下来,简真心真意地抱了他很久。不过很快,简又得把她欣喜若狂的心情控制一下,因为蛋糕放在她面前。她皱了皱眉头,闭上眼睛,许了个心愿,勇敢地一口气把九根蜡烛全吹灭了,全屋的人都放声欢呼。

之后有很多酒给大人喝,甚至在派对的最后一位客人回家之前,阿诺德家的孩子们都去睡觉后还有。克丽斯汀离开房间去把她的孩子放下睡觉,还带了一瓶酒。格雷丝已经开始在做晚餐了,显然不大情愿,等到阿尔弗雷德抽身去休息一下时,她把煤气炉关得很小,不管炉子就跟他一起去了。

这让沃伦独自和艾米在房间里,后者在对着壁炉上方的椭圆形镜子一丝不苟地化妆。她真的比克丽斯汀好看得多,沃伦手里端着一杯酒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时,心里这样想。她个子高,腿长,动作极为优雅,屁股结实而且线条好,让人很想用力捏一把,她的小乳房鼓鼓尖尖的,她的黑发垂到了锁骨那儿。这天晚上,她挑了件紧身黑裙,配一件桃色的衬衫。她是个骄傲而可爱的女孩,他不愿意去想那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他当天晚上最后会出钱占有她。

艾米已经把眼部化好了妆,这时到了唇部,她把口红慢慢画过两瓣饱满的嘴唇上柔软的范围,直到嘴唇就像杏仁蛋白软糖一样闪着光,然后她噘起嘴唇,好让上下嘴唇可以互相碰到和摩擦,然后又张开嘴,来看她完美的年轻人的牙齿上是不是可能沾上了红色痕迹。化完妆,她把化妆用品全放进一个小塑料盒,啪的一声合上后,她又在镜子前面似乎站了至少有半分钟,什么都没做,这时沃伦才意识到在这段隐秘而没有出声的时间里,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一直都知道。最后,她很快地耸着肩膀转过身,脸上带着克服恐惧后的勇敢样子,好像他正在扑向她,就快到她跟前。

“你打扮得挺漂亮的啊,艾米,”他坐在沙发上说。

她的肩膀放松下来,松了口气,可是脸上没带笑。“天哪,”她说,“你把我吓坏了。”

她穿上外套出了门后,克丽斯汀又进了这个房间,显得懒洋洋的,自我放纵,就像一个找到好理由待在家里不去上班的女孩那样。

“过去点。”她说,然后挨着他坐下。“你这两天怎么样?”

“哦,还行吧。你呢?”

“还行。”她这时迟疑了一下,似乎因为找不到话聊而感觉不自在。“看了什么好电影没有?”

“没有。”

她抓过他的手放在她的两手中间。“你想我吗?”

“我当然想。”

“想我才怪呢。”她一把扔开他的手,好像那是什么脏东西。“最近有天晚上,我去过你那儿,想让你吃一惊,我看到你跟一个女孩进去了。”

“不,你没有。”他跟她说,“好了,克丽斯汀,你知道你根本没有那样做。你干吗老是想告诉我这些——”

她威胁地眯起眼睛,也绷起了嘴唇。“你说我是个骗子?”

“哦,天哪。”他说,“别这样。你干吗要这样?我们别说了,好不好?”

她似乎考虑了一下。“好吧。”她说,“你看,当时天黑,我在街对面;我不可能弄错房子;我看到跟那个女孩在一起的不可能是别人。好吧,我们不说了。可是我想告诉你:永远别说我是骗子,沃伦。我警告你,因为我向上帝发誓”——她提高嗓门,指着她的卧室——“我以那个孩子的性命来发誓,我不是骗子。”

“嗬,看看这对恩爱人儿。”格雷丝·阿诺德说,她搂着丈夫出现在门口。“我才不会嫉妒你们呢。我和阿尔弗雷德也是对恩爱人儿,不是吗,亲爱的?结婚这么多年,还是恩爱人儿。”

接下来是晚餐时间,主要是烧煳了的豆子,格雷丝滔滔不绝地说着她跟阿尔弗雷德第一次认识时那个无法忘怀的夜晚。当时有场派对,阿尔弗雷德一个人来了,很腼腆,谁都不认识,还穿着军装;格雷丝隔着房间第一眼看到他就想道,哦,他,哦,对,就是他。他们随着唱片音乐跳了一会儿舞,不过阿尔弗雷德跳舞不怎么样;然后他们去了外面,一起坐在一道石头矮墙上聊天,只是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