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到加蓬,要吃胖点(第25/32页)

“记得抓牢了。”

两辆摩托车上的人急于抓到我们,忘了直接骑车过来,反而全跳下车朝我们奔来。几名大汉摸黑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时,我的眼睛依旧直盯着对方的车头灯,光线照得我睁不开眼。突然间,叔叔猛踩油门,摩托车火速发动。我甚至感觉到背后有只手几乎就要抓住我了,随后又缩了回去。摩托车马力全开,加速飞驰。

他们全都在我们身后不远处,跟家中两张床之间的距离一样近。我强烈感觉到我的背成了他们最近的攻击目标,于是不断往妹妹身上靠,紧紧抓住摩托车。我整个身子僵住了,一阵强风吹过来灌进我的衣服,就像上百只手指尝试抓住我一样。我感到背部一阵温热,仿佛对方的车灯要烤焦我的身体。

我们暂时甩开他们一小段距离,叔叔压低身体,头部前倾,好似一只向前狂奔的狗。我们骑的是新摩托车,因此每次开过路面的坑,都好像两面铙钹相互撞击,却只发出闷闷的声响。妹妹将她的右脸颊紧贴在叔叔背后,像在聆听他的心跳。我依偎着伊娃,两只手紧紧搂住叔叔的肚子,这样当摩托车开过最深的坑或是撞击路面高高突起的颠簸路障时,我才不至于摔下车。

就在此时,摩托车正要驶过一个大坑,叔叔大喊着:“抓紧了!”强风令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摩托车一阵颠簸,上下震荡,不过我们都抓牢了,“你们还好吗?”叔叔问。

“没事。”我回答,尽管掉了右脚的拖鞋。

我和妹妹重新调整坐姿。少了拖鞋的脚似乎更有抓地力。我的手指出了汗,所以要更加紧紧抱住叔叔的肚子;我的下巴贴在伊娃的头顶,感觉到背后的车头灯不再逼近我。就在我试图甩开另外一只脚上的拖鞋时,却失去重心,左脚悬了空,我想重新找到平衡,却办不到。我的挣扎让摩托车歪向一边,叔叔将身体倒向反方向停住,试图保持车身平衡。

“我们要摔了!”伊娃大喊,宛如大梦一场。

我的手松开叔叔的肚子,只能一边抓着妹妹,一边发出羊叫般颤抖的声音。我的膝盖碰触地面,整辆摩托车翻倒在地。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了头疼——我整张脸贴在地面,身体趴倒在路上,整个头埋进草堆里。我的膝盖流着血,所幸只擦破了点皮。伊娃站在树丛中大叫,其中一名男子抓住她的手腕,伊娃奋力挣脱,另外三名男子则拿着棍棒朝叔叔身上猛打。叔叔受不了猛烈攻击,从摩托车上摔了下来。他的两只手护住头,身子几乎蜷缩成一团,他翻滚扭动着身体,忍受对方的攻击,并未发出任何哀号,除了偶尔几次呻吟。伊娃和我吓得大哭起来。

我是最后一个遭到围捕的,其中一人用粗糙不堪的大手反抓我的两只手。我并没有反抗,只希望他们别伤害叔叔。

“如果你们再大叫,我们就杀了这个骗子!”其中一名男子警告我们。

“求求你们别杀他!”我哭着说。

“你们这两个孩子以为翘课可以不必通知其他人吗?”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说。

是亚伯拉罕老师,我的足球教练。我转过头去直直盯着他的脸。月光下,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一口白牙闪闪发亮。他身穿T恤和田径服,跟在球场上的穿着一样。

我难掩内心的失望。记得我跟妹妹睡眠不足的第二天,精神不振地到学校上课时,他还拿葡萄糖给我们补充体力。我发现这一切早就串通好了,感到自己受骗上当了。

“求求你,先生,别杀他!”我恳求亚伯拉罕先生,伊娃在一旁仍止不住哭泣,“我们不会再逃跑了!”

“真的?”他说。

“我们会乖乖去加蓬的,我保证!”

“那还用说。”

“先生,到了加蓬,我们愿意做任何事。”

“或许你应该先让这个小妹妹住嘴。”

“伊娃,他们不会杀了叔叔,”我向她解释,赶紧挣脱其中一只手好捂住她的嘴,但她都不看我一眼,直直盯着叔叔。“他没死,”我说,“没事。”

我在跟妹妹说话时,葛皮叔叔尝试起身,却被推了回去。他们不许我们接近叔叔。他满脸是血,其中一只眼睛肿了起来,衣服全破了;口袋里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塞发与奈拉纸币撒得到处都是,宛如在圣坛前撒钱作为捐献。其中一名男子正烦躁不安地拨打电话,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只听见他咒骂着。

这些人准备驱车离去,他们拾起地上的钱,将摩托车掉头,往我们来时的方向开去。两名男子将叔叔五花大绑按在其中一辆摩托车上,我跟伊娃则和另外两名男子共乘一辆摩托车,准备前往那个我们以为成功逃脱的家。

回家后,四周依旧一片漆黑。亚伯拉罕先生从叔叔的脖子上取下一串钥匙,打开门,把我们推了进去,将叔叔扔在地上不管。

“不准你再跟孩子说话!”足球教练命令道,叔叔这时扭曲着身体倒卧在地,根本爬不起来。他们不准我们碰他,我们跟孤儿似的坐在床沿上,另外两名男子拿着手电筒在房间里东翻西找,其他人则在屋外查看。我们看不清楚叔叔的伤势,只好伸长了耳朵聆听他沉重的呼吸声。

这些人搜完这个地方之后,将房子弄得大变样——他们移走了我们的床铺和几箱衣物。

“进去!”亚伯拉罕先生发号施令的时候并未看着我们,“你们留在这里等候进一步通知,我们其中一人会在这里留守,确保不会再有人逃走。”

“是的,先生,”我说,“我们不会再令你们失望的。”

“葛皮叔叔,葛皮叔叔!”妹妹拼了命地大喊,指着躺在地上的躯体,我赶紧将她拉进房间。

“小个子,”老师说,“如果你表现好,他就不会有事。”

“请你转告大个子,说我们很抱歉,”我说,“还有代我们向华格尼佛先生和夫人道歉。”

“我想他们听见这番话会很高兴,”他说,“背叛朋友不会有好下场,只会处境悲惨。”

他将我们锁在房间里,这儿比我们想的还要暗。我们感到十分不安,不知所措,因为他们四处搬移东西。我总觉得自己要撞上什么,一只手紧抓住伊娃的衣服一角,不让她离开我,另一只手则抚着受伤的膝盖。我们待在门边聆听叔叔的动静,此刻,我们听见屋外摩托车发动离去的声响,引擎的嘈杂声暂时淹没了叔叔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