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2页)
厄尔在尤斯顿踉踉跄跄地下了车,急匆匆地塞了两张二十英镑在西蒙手里,在他的俱乐部过了一夜,他根本没脸回家。
接下来的半年他都没见西蒙,直到他突然之间出现在下议院的中央大厅,问值班的警员能不能见见厄尔。极度恐慌的部长匆匆赶来时,年轻人并没有当众大吵大闹,而是一五一十地说自己从最近一次关于党派的节目中认出了厄尔,并十分温柔地要求给点钱。厄尔给他“报销”了来伦敦的“车马费”,并祝他今后一切顺利。
几周以后,西蒙又出现了,厄尔知道这将成为一个无底洞。他让西蒙等一等,然后在内阁会议室的角落里待了十分钟,看着眼前自己越来越热爱的场景,知道门外的那个年轻人正在威胁着他生命中珍视的一切。毫无办法的他只好来到党鞭长的办公室,坦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中央大厅坐着一个年轻人,因为好几个月前跟他有了点露水情缘,就想敲诈他。他算是完了。
“同性恋脑子总是混乱,”厄克特说,接着又为自己出言不逊道歉,“但别担心,哈罗德,敦刻尔克大撤退中还发生过更糟糕的事情呢,更别说走廊上的会议室,就更乱七八糟了。这点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厄克特真是言出必行,真他妈的太棒了。他向小伙子做了自我介绍,并向他保证,如果他不在五分钟之内走出这栋楼,就会叫警察来以敲诈罪逮捕他。“哦,千万别以为你是第一个,”厄克特沉着地说,“这种事情我见得太多了。只不过这种事情太见不得光了,逮捕和接下来的审讯都会非常保密的。没人会知道你要敲诈谁,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你被判了多久。也许你那可怜的母亲除外。”
厄克特没有再多费口舌。年轻人很快就得出结论,自己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应该尽快从这栋大楼以及哈罗德·厄尔的生命中消失。但厄克特考虑得十分周到,记下了西蒙驾照上的种种细节信息,以防他还想继续找麻烦。
而现在,他回来了,站在前排拥挤不堪的人群中,不知道又将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厄尔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严重,简直到了折磨自己的程度。
整个演讲的过程中,他都心神不宁,表现也大失水准,让支持者们非常失望。内容照着念也不会错,就用粗大的字体印在他面前一页页的再生纸上,但其中的激情消失了。他结结巴巴地发表着满含官腔的陈词滥调。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他鼻子上却挂着豆大的汗珠。发表演说的时候,他的思维好像神游到别处去了。结束时,忠心耿耿的人们仍然热烈鼓掌,但这丝毫没有帮助。
最后市长几乎不得不拉着他来到人群中,满足人们想再和他握一次手的呼声。这位大家爱戴的“人民的儿子”无精打采地接受着人们的祝福。他们欢呼着,拍打着他的后背。结果离西蒙更近了,那双年轻的眼睛仿佛洞察一切,知晓一切。他就好像正被无形的手拖着拽着,一步步接近地狱之门。但西蒙并没有大吵大闹,什么也没做,只是握了握他被汗水弄得黏湿阴冷的手,微笑了一下,并有些紧张地抚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夸张摇摆着的圆形徽章。接着他就走了,就像人群中那些毫不起眼,转身就忘的脸庞。
厄尔回家的时候,两个男人正站在阴冷的街道上等候他。
“晚上好,厄尔先生、厄尔太太。我们是《镜报》的西蒙兹和皮特斯。今天您的集会真不错。我们拿到了新闻稿,也就是您演讲的内容。但我们需要给读者增添一点色彩,比如观众的反应等等。厄尔先生,能谈谈您的观众吗?”
他只字未提,直接冲进了屋。一手还拉着妻子,砰地摔上了门。他拉起窗帘看着两个男人耸耸肩,回到街对面的一辆旅行车里,拿出一本书和一个保温瓶,准备在这里度过一个漫长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