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第2/3页)
“玛蒂!”他大喊一声,“真是个惊喜!”
她大步走向他,伸开双臂。但他眼睛里有些东西告诉她,这不是正确的时间和地点。她的手臂有些尴尬地垂落下来。
“我必须见你,弗朗西斯。”
“当然。你想要什么,玛蒂?”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可能是向你告别。我想我们可能不再有什么机会单独见面了,不像……”
“那天晚上共度春宵?我想你说得对,玛蒂。但那天的回忆,我俩将永远珍藏。你也会得到我的友谊。”
“我还想给你个警告。”
“警告什么。”
“有人在暗中使坏。”
“哪儿有人使坏?”
“在我们所有人周围——特别是在你周围。”
“我不明白。”
“出了太多泄露事件了。”
“政治上的事可不就这么乌龙吗?”
“帕特里克·伍尔顿是被人要挟才退出的。”
“真的吗?”他看着她,突然警惕起来,好像没有防备地被人扇了一巴掌。
“雷诺克斯股票的那个事件,科林格里奇兄弟也是被陷害的。”
他沉默不语。
“而且我觉得罗杰·奥尼尔是被别人杀害的。”她觉察到他眼中闪烁的怀疑,“你觉得我疯了吗?”
“不,完全没有。你看起来很苦恼,但不是疯狂。但你说的这些都是很严重的指控,玛蒂。你有什么证据吗?”
“有一点,但不够,还不够。”
“那么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
“我不知道。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可能是泰迪·威廉姆斯,现在也觉得有可能。但这件事没法靠我一个人,弗朗西斯。现在都没有哪家报纸能发我的文章了。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玛蒂?”
“我相信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一个人在操纵。他利用了罗杰·奥尼尔,然后杀人灭口。如果我们能彻查这一系列事件上的关键一环,就一环,比如股票的事,然后再看看和其他事件的联系,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总会查清楚的。而且我们还可以——”
她小孩子般地喋喋不休,把心里想的一切一股脑都倒了出来。他大步迈向她,抓住她的手臂,轻轻地捏了捏,示意她停下。
“你看起来很来累,玛蒂。你情绪非常不好。”
“你不相信我。”
“我非常相信你。你面对的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新闻报道。威斯敏斯特是个有时特别肮脏的阴暗角落,人们为了享受短短几年权力的乐趣,不惜出卖自己的原则和尊严。这是一个由来已久的游戏,从古至今,但也是一个危险的游戏。你必须慎之又慎,玛蒂。如果你是对的,有人蓄意谋杀了罗杰·奥尼尔,那么你肯定是身处火线,有人已经把枪口对准你了。”
“我该怎么做,弗朗西斯。”
“你能允许我在未来一段时间先帮你操心一下这件事吗?运气好的话,明天我就能毫无顾忌地问各种问题了。我们引蛇出洞,看看能发现什么。”
“你会这样帮我?”
“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玛蒂。我相信你知道我的心。”
她猛地把头扎进他的胸膛,充满了感激,感到轻松又放心,“你是个非常特别的男人,弗朗西斯。世界上的男人都比不上你。”
“你可以这么说,玛蒂。”
“很多人都这么说。”
“但你知道我绝不可能发表任何评论。”
他笑了,两人的脸庞离得那么近。
“这件事你必须完全信任我,玛蒂,好吗?不要对别人吐露半个字。”
“当然了。”
“不久以后的圣诞假期,也许你可以抽个周末到我乡下的家。我会找个借口,比如要去那里清理点资料什么的,我妻子会在欧洲的某个角落听乐队演奏瓦格纳。你和我又可以单独在一起,把这件事搞明白。”
“你确定吗?”
“那时候新森林一带会非常美丽的。”
“你住在新森林?”
“林德赫斯特附近。”
“就在M27公路附近?”
“是的。”
“罗杰·奥尼尔就是在那儿死掉的。”
“是吗?”
“相距也就几英里吧。”
现在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退后几步,一种虚弱和晕眩的感觉奔涌而来,她不得不靠着栏杆才算勉强站稳。拼图的碎片在她脑子里旋转,突然间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你的名字不在名单上。”她低声说。
“什么名单?”
“内阁成员的名单。因为党鞭长不算是内阁的正式成员。但因为你负责党内的纪律和立场,他们必然会向你请示取消医院扩张项目的事情,还有地方自卫队裁军的计划。这样你就能——用你的话怎么说来着——做点手脚。”
“你这么想可太傻了,玛蒂。”
“另外每个政府部门都有相应的党鞭,确保他们按照政党立场行事。你们随时都把握着政府的节奏,什么风声都能事先有所耳闻,一切的一切。那些都是你的人,弗朗西斯,他们有什么都会向你报告。你是党鞭长,所以你知道所有人的小癖好、小缺点,谁喜欢可卡因,谁和谁上了床,也知道在哪儿偷偷放个录音机……”
他的脸色变得灰白,双颊的光泽退却了,整张脸变得像个石膏面具,只有双眼仍然凛冽有神。
“有动机,也方便下手,”她低声自语,惊讶得气喘连连,“在短短几个月内,就从名不见经传到问鼎首相宝座。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她自嘲地摇摇头,“我真是盲目,我想这是因为我爱你,弗朗西斯。”
“所以你就没那么客观了。你也说过,玛蒂,你完全没有证据。”
“但我会挖到证据的,弗朗西斯。”
“这样追寻真相有什么乐趣吗,玛蒂?”
一片孤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他注视着这一幕,想起第一次进入议会时,一位年事已高而怀才不遇的同僚对他说的话,他说从政的生涯毫无意义,就如同将你的野心附着在一片雪花上,片刻荣华优美,转眼消隐无踪。
“你怎么杀掉罗杰的?”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她胸中仿佛燃烧起熊熊的火焰,让她无法自持。他知道不用再搪塞遮掩下去了。
“我没杀他,是他自己杀了自己。我只不过把枪递给了他,在他可卡因里混了一点鼠药。他是个瘾君子,一直走在自我毁灭的路上。这个男人太虚弱了。”
“没有任何人该去死,弗朗西斯。”
“那天晚上你自己跟我说的,我还清楚地记得你当时说的话。我记得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玛蒂。你说你想读懂权力,追逐权力需要付出的牺牲,权力之中的各种欺骗和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