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第2/3页)
我说了什么话,大爷?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大安提福勒斯
就在刚才,就在这里,不到半点钟以前。
大德洛米奥
您把钱交给我,叫我回到马人旅店去了以后,我没有见过您呀。
大安提福勒斯
狗才,你刚才说我不曾交给你钱,还说什么太太哩,吃饭哩;你现在大概知道我在生气了吧?
大德洛米奥
我很高兴看见您这样爱开玩笑,可是这笑话是什么意思?大爷,请您告诉我吧。
大安提福勒斯
啊,你还要假作痴呆,当着我的面放肆吗?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说笑话吗?我就打你!(打大德洛米奥。)
大德洛米奥
慢着,大爷,看在上帝的面上!您现在把说笑话认真起来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您要打我?
大安提福勒斯
我因为常常和你不拘名分,说说笑笑,你就这样大胆起来,人家有正事的时候你也敢捣鬼。无知的蚊蚋尽管在阳光的照耀下飞翔游戏,一到日没西山也会钻进它们的墙隙木缝。你要开玩笑就得留心我的脸色,看我有没有那样兴致。你要是还不明白,让我把这一种规矩打进你的脑壳里去。
大德洛米奥
您管它叫脑壳吗?请您还是免动尊手吧,我要个脑袋就够了;要是您不停手地打下去,我倒真得找个壳来套在脑袋上才行;不然,脑袋全打烂了,只有把思想装在肩膀里了。可是请问大爷,我究竟为什么挨打?
大安提福勒斯
你不知道吗?
大德洛米奥
不知道,大爷,我只知道我挨打了。
大安提福勒斯
要我讲讲道理吗?
大德洛米奥
是,大爷,还有缘由;因为俗话说得好,有道理必有缘由。
大安提福勒斯
先说道理——你敢对我顶撞放肆;再说缘由——你第二次见了我还要随口胡说。
大德洛米奥
真倒霉,白白地挨了这一顿拳脚,
道理和缘由却仍然是莫名其妙。
好了,谢谢大爷。
大安提福勒斯
谢谢我,老兄,谢我什么?
大德洛米奥
因为我无功受赏,所以要谢谢您。
大安提福勒斯
好,以后你作事有功,我也不赏你,那就可以拉平了。现在到吃饭的时候没有?
大德洛来奥
没有。我看肉里还缺点作科。
大安提福勒斯
真的吗?缺什么?
大德洛米奥
青椒。
大安提福勒斯
再加青椒,肉也要焦了。
大德洛米奥
要是焦了,大爷,请您还是别吃吧。
大安提福勒斯
为什么?
大德洛米奥
您要是吃了,少不得又要心焦,结果我又得领略一顿好打。
大安提福勒斯
算了,你以后说笑话也得看准时候;不管作什么都应该有一定的时间。
大德洛米奥
要不是您刚才那么冒火,对您的这句话我可要大胆地表示异议。
大安提福勒斯
有什么根据吗,老兄?
大德洛米奥
当然有,大爷;我的根据就和时间老人的秃脑袋一样,是颠扑不破的。
大安提福勒斯
说给我听听。
大德洛米奥
一个生来秃顶的人要想收回他的头发,就没有时间。
大安提福勒斯
他难道不能用赔款的方法收回吗?
大德洛米奥
那倒可以,赔款买一套假发;可是收回的却是别人的毛。
大安提福勒斯
时间老人为什么对毛发这样吝啬?它不是长得很多很快吗?
大德洛米奥
因为他把毛发大量施舍给畜生了;可是他虽然给人毛发不多,却叫人脑筋更聪明,这也足以抵偿了。
大安提福勒斯
不然,也有许多人毛发虽多,脑筋却很少。
大德洛米奥
不管怎么少,也足够染上花柳病,把毛发丢光。
大安提福勒斯
照你这一说,头发多的人就都是傻瓜了。
大德洛米奥
越傻,丢得越快;可是不要头发的人也有他的一套打算。
大安提福勒斯
有什么理由?
大德洛米奥
有两个理由,而且是顶呱呱的理由。
大安提福勒斯
咳,别提顶呱呱了。
大德洛米奥
那么就叫它们可靠的理由吧。
大安提福勒斯
丢都丢完了,还讲什么可靠。
大德洛米奥
可信的理由吧,这总成了。
大安提福勒斯
你说给我听听。
大德洛米奥
第一:头发少了,免得花钱修饰;第二:吃起饭来,不会一根一根地往粥碗里掉。
大安提福勒斯
说了半天,你是想证明并非作什么事都要有一定的时间。
大德洛米奥
不错,这不是证明了吗?生来把头发丢掉的人是没有时间收回的。
大安提福勒斯
可是你的理由不够充分,不能说明为什么没有时间收回。
大德洛米奥
且听我的解释,你就明白了:时间老人自己是个秃顶,所以直到世界末日也会有大群秃顶的徒子徒孙。
大安提福勒斯
我早就知道你的理由也是光秃秃的。且慢,谁在那边朝我们招手?
阿德里安娜及露西安娜上。
阿德里安娜
好,好,安提福勒斯,你尽管皱着眉头,假装不认识我吧;你是要在你相好的面前,才会满面春风的;我不是阿德里安娜,也不是你的妻子。想起从前的时候,你会自动向我发誓,说只有我说的话才是你耳中的音乐,只有我才是你眼中最可爱的事物,只有我握着你的手你才感到快慰,只有我亲手切下的肉你才感到可口。啊,我的夫,你现在怎么这样神不守舍,忘记了你自己?我们两人已结合一体,不可分离,你这样把我遗弃不顾,就是遗弃了你自己。啊,我的爱人,不要离开我!你把一滴水洒下了海洋里,若想把它原样收回,不多不少,是办不到的,因为它已经和其余的水混合在一起,再也分别不出来;我们两人也是这样,你怎么能硬把你我分开,而不把我的一部分也带了去呢?要是你听见我有了不端的行为,我这奉献给你的身子,已经给淫邪所玷污,那时你将要如何气愤!你不会唾骂我,羞辱我,不认我是你的妻子,剥下我那副娼妇的污秽的面皮,从我不贞的手指上夺下我们结婚的指环,把它剁得粉碎吗?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那么请你就这样做吧,因为我的身体里已经留下了淫邪的污点,我的血液里已经混合着奸情的罪恶,我们两人既然是一体,那么你的罪恶难道不会传染到我的身上?既然这样,你就该守身如玉,才可保全你的名誉和我的清白。
大安提福勒斯
您是在对我说这些话吗,嫂子?我不认识您;我到以弗所来不过两个钟点,对这个城市完全陌生,对您的话也莫名其妙;虽然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反复思索,可是仍然听不出一点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