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都是美国人(第8/8页)

比利觉得自己说得太久,不过总算结束了。大家点着头,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所以他刚刚的回答还不至于太蠢。可是这些人不肯放过他。

你是第一个赶到布里姆中士身边的人?

“对,是,先生。”比利感到脉搏开始加速。

你到他身边以后做了什么?

“回击敌人,抢救伤员。”

你到他身边时,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那些企图把他拖走的暴乱分子在哪里?

“这个嘛。”比利向旁边瞥了一眼,咳嗽了一声, “倒在地上。”

死了?

“我想是吧。”

记者笑了。比利并非故意要让大家发笑,不过他也明白其中的幽默。

你朝他们开了枪?

“嗯,我边开枪边赶过去。交了几次火。对方不得不放下布里姆中士还击,我们交了火。”

就是说你朝他们开了枪。

比利感觉腋下正散发出一股臭味。“我不能肯定。当时四面八方都有炮火。场面相当混乱。”比利停了停,振作起来,说这些话太耗心神。“我是说,你瞧,对我来说,就算真的朝他们开枪也不要紧——”

比利还没说完,屋子里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比利吓了一跳,接着便担心大家是不是会错意了,然后他肯定大家的确会错意了,但他对自己的口才没有信心,觉得自己肯定没法儿解释清楚。大家看上去很高兴,算了,就这样吧。闪光灯此起彼伏,就像他人生的前十九年,只要撑过来就好了。掌声逐渐平息,有人问比利今天奏国歌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战友布里姆中士?比利顺着现场的气氛和记者的意思回答,会,当然会。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可憎。比利纳闷为什么几乎每次讲到战争,都会一定亵渎关于生死的终极问题。要认真地讨论这类问题,需要用近乎祷告的方式讲话,不然就闭嘴,闭上你的臭嘴,什么都不要说。和对着国歌抽搐、悲喜交加的哭泣、救赎的拥抱或人们成天挂在嘴边的狗屁解脱相比,沉默才更接近真实的体会。大家希望更轻松愉快,但是对不起,就是不可能。

“我想我们都会想到他。”比利补充道,为这团冒着热气的巨大的感伤粪球添上最后一勺。妈的,他当然会想到施鲁姆。而且他跟大家一样热爱国歌。

今天谁会赢?

“牛仔队!”塞克斯高喊,啦啦队一阵欢呼,诺姆大师觉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宣布记者见面会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