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第4/5页)
“她们会感情用事的。”A.J.说。
“那就让她们感情用事。”
“对我来说,正确的做法,我觉得,就是把我的破大脑给一枪崩了。”
兰比亚斯摇摇头,“你会那样对玛雅吗?”
“对她来说,有一个脑死亡的父亲会好过没钱上大学吗?”
那天夜里上床关灯之后,兰比亚斯把伊斯梅拉向自己。“我爱你,”他告诉她,“我想让你知道,你过去也许做过什么,但我不会计较。”
“好吧,”伊斯梅说,“我快睡着了,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我知道衣橱里的那个包,”兰比亚斯悄声说,“我知道里面有那本书。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到了那里,也不需要知道。但只有这样做才正确,那就是还给合法的主人。”
过了好久,伊斯梅说:“那本书已经毁了。”
“即使是一本受损的《帖木儿》,可能也值点钱,”兰比亚斯说,“我在克里斯蒂拍卖行的网站上搜过,上一本在市场上卖了五十六万美元。所以我想也许受损的一本会值五万美元左右。A.J.和艾米需要这笔钱。”
“他们为什么需要这笔钱?”
他跟她说了A.J.肿瘤的事,伊斯梅用手捂住了脸。
“照我看,”兰比亚斯说,“我们把那本书上的指纹抹掉,放进信封里还回去。谁都不用知道它来自何处,来自于谁。”
伊斯梅打开床头灯。“这件事你已经知道多久了?”
“从我在你家第一次过夜后就知道。”
“而你无所谓?你为什么不告发我?”伊斯梅的眼神凌厉。
“因为那跟我无关,伊西。我不是作为警察被邀请到你家的。我无权翻看你的东西。我想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你是个好女人,伊斯梅,你也过得不容易。”
伊斯梅坐了起来,她双手颤抖。她走到衣橱前把那个包拉了下来。“我想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说。
“我不需要知道。”兰比亚斯说。
“求你了,我想让你知道。也别打岔。你打岔的话,我就没办法全讲出来了。”
“好吧,伊西。”他说。
“玛丽安・华莱士第一次来见我时,我当时怀孕五个月。她带着玛雅,那个宝宝两岁上下。玛丽安・华莱士很年轻,很漂亮,个头很高,金褐色的双眼透着疲惫。她说:‘玛雅是丹尼尔的女儿。’我说——我并没有为此感到自豪——‘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撒谎?’我看得一清二楚她没在撒谎。我毕竟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那种人。从我们结婚那天起他就出轨,在结婚之前很可能也是如此。可是我很喜欢他的书,或者说至少是第一本吧。我感觉在他内心深处,写了那本书的那个人肯定在那里。你不可能写了那么出色的一本书,却有如此丑陋的一颗心。可事实就是那样,他是个出色的作家,人品却很糟糕。
“但是我不能把这全怪到丹尼尔头上。我不能把我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怪到他头上。我朝玛丽安・华莱士尖叫。她二十二岁了,但看起来还像个孩子。‘找上门来说有了丹尼尔的孩子,你以为你是第一个这样的骚货?’
“她道歉,不停地道歉。她说:‘这个孩子并不是非得出现在丹尼尔・帕里什的生活中’——她一直连名带姓地称呼他。她是个书迷,你要明白。她尊敬他。‘这个孩子并不是非得出现在丹尼尔・帕里什的生活中。我们再也不会麻烦你们了,我向上帝发誓。我们只需要一点钱来起步,继续过活。他说过他会帮忙,而现在我哪儿都找不到他。’这话我听着有道理。丹尼尔一直到处跑来跑去——在瑞士的一所学校当驻校作家,一趟趟去洛杉矶,但是都没有什么结果。
“‘好吧,’我说,‘我会尽量联系上他,看看我能做点什么。要是他承认你讲的是真话——’可我当时已经知道是真话,兰比亚斯!‘要是他承认你讲的是真话,也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那个女孩想知道她怎样联系我最好,我跟她说我会联系她。
“那天晚上我跟丹尼尔通了电话。聊得挺好,我没有提玛丽安・华莱士的事。丹尼尔很关心我,并且开始为我们自己孩子的出生做一些计划。‘伊斯梅,’他说,‘宝宝一出生,我就会变个人。’这话我以前就听他说过。‘不,我是认真的,’他坚称,‘我绝对会少去外地,要待在家里,写更多,照顾你和这个土豆。’他总是很会说话,我也想去相信从这个晚上开始,我婚姻中的一切都会改变。我就在彼时彼刻决定了我会去处理玛丽安・华莱士这个问题。我会想办法收买她。
“这个镇上的人们总是以为我家有钱,比实际的更有钱。我和妮可的确各自有笔小小的托管基金,但也不是特别多。妮可用她的托管基金买了书店,我用我的买了这幢房子。我这边剩下来的钱,我丈夫花得很快。他的第一本书畅销,但是后面的书就没那么畅销,他还老是生活讲究,收入却不稳定,我只是个中学老师。我和丹尼尔总是看上去有钱,可实际上穷。
“山下呢,我妹妹死了一年多,她的丈夫正在一步步把自己喝死。出于对妮可的义务,我会在有些晚上去看看A.J.怎么样。我自己开门进去,抹掉他脸上沾的呕吐物,把他拖上床。有天夜里,我进去了。A.J.像通常那样不醒人事,而《帖木儿》就放在桌子上。在此,我应该提提他发现《帖木儿》的那天,是我跟他一起去的。他从来没提过要分给我一点钱,但可能那样做才像话。要不是因为我,这个小气的家伙根本就不会去那个资产拍卖会。我就把A.J.弄到床上,去客厅把那个烂摊子清理干净,我把什么都擦掉了,最后所做的,也没有怎么去想,就是把那本书塞进了我的袋子。
“第二天,每个人都在找《帖木儿》,可是我不在岛上。那天我去了剑桥,去了玛丽安・华莱士的宿舍,把那本书扔到她的床上。我告诉她:‘听着,你可以把这个卖了,它值很多钱。’她怀疑地看着那本书,说:‘来路有问题吗?’我说:‘不,它是丹尼尔的,他想送给你,但是你绝对不能讲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拿去拍卖行或者找个珍本书经销商,就说你是在什么地方的旧书箱里找到的。’我有段时间再没有玛丽安・华莱士的消息,我想也许就那样结束了。”伊斯梅的声音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