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2页)

这整个一群人刚重新聚集在客厅里,威斯顿先生就来到了他们中间。他很晚才回家吃晚饭,一吃完就步行到哈特菲尔德来。最善于判断的人早就指望他出现了,此刻看见他不会感到意外——可是大家都感到很高兴。伍德豪斯先生这时看见了他很快活,几乎早看见他会觉得遗憾一样。只有约翰·奈特利默默地感到诧异。一个人在伦敦忙了一天事务以后,本该晚上安安静静待在家里,居然又出门,走上半英里路到另一个人家里,只是为了要跟大家在一起混到就寝时间,为了要在寒暄客套和人声嘈杂中结束他的一天,这样的事使他深为惊奇。一个从早上八点钟起就一直在活动的人,现在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个长时间说话的人,很可以沉默下来——一个不止和一群人来往的人,很可以一个人待在家里!这样一个人居然不在自己的炉边独自清静清静,却在一个雨雪霏霏的阴冷的四月之夜再次赶到外面来!如果他只要用手指碰一下,就可以立即把妻子带回家去,那倒还有些道理;可是他这一来,也许只会使这次聚会散得更迟而不是更早。约翰·奈特利惊异地望望他,随后耸耸肩说,“即使是他吧,我也不相信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时候,威斯顿先生丝毫没想到自己激起了别人的愤慨,而是同往常一样兴高采烈。因为离开家在外面过了一整天,就有了作为主要谈话人的权利,他这时正在充分利用这一权利,使自己受到大家的欢迎。他妻子问起他吃饭的事,他一一做了回答,让他相信仆人没把她仔细嘱咐的话忘记,他还把自己听到的一些公开传播的消息告诉大家,然后,转入夫妻间的交谈,虽然主要是对威斯顿太太说的,但他毫不怀疑,屋里的人对他谈的内容全都感兴趣。他给了她一封信——那是弗兰克写给她的;他在路上收到这封信,擅自把信拆了。

“看看,看看,”他说,“你看了会高兴的;只有几行——要不了多久,念给爱玛听听。”

这两位女士一起看信;他坐在那儿,笑容满面,一直在跟她们说话,声音略微放低一点,可是大家都还听得见。

“嗨,你瞧,他要来了;我想,是个好消息。呃,你觉得怎么样?我不是一直跟你说他不久还要来这儿吗——安妮,我亲爱的,我不是一直跟你这么说,你就是不相信我吗?你瞧,下星期就到伦敦——也许最晚是下星期;因为,要是有什么事要做的话,她就性急得像黑先生[2]似的;很可能他们明天或者星期六就到。至于她的病,当然算不了什么。不过,弗兰克就近在伦敦,能再到我们这儿来,真是大大的好事。他们真的来了,就会住上好一阵子,他会有一半时间都跟我们在一起。这正好合我的心意。嗨,这消息太好了,对不?你看完了吗?爱玛也都看了吗?收起来,收起来;我们另外找个时间好好谈谈,现在不行。这件事我将只是一般地告诉一下大家。”

威斯顿太太这时颇感欣慰。这在她的神情和语言中都毫无拘束地流露了出来。她高兴,知道自己高兴,也知道应该高兴。她的庆贺话说得热情而又坦率;可是爱玛就不能说得那么顺利。她有点儿在忙于衡量自己的心情,竭力想弄清自己激动的程度,她认为是相当激动的。

然而,威斯顿先生过于热切,不可能仔细观察别人,也太爱说话,不可能让别人也说说。他听到她的话,觉得很满意,马上走开,去把整个房间里都早已听见的话,讲一部分给他别的朋友们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他是很有理由以为人人听了必定都很快活,要不然,他也不会认为伍德豪斯先生或奈特利先生特别开心。在说给威斯顿太太和爱玛听了以后,应该第一个告诉他们俩,让他们听了高兴。再接下来,就是菲尔费克斯小姐;可是她正跟约翰·奈特利先生谈得起劲,去告诉她,肯定是打扰他们。他发现自己就在埃尔顿太太身边,而她正闲着,于是他必然就开始同她谈起这个话题来。


[1] 指18世纪后期英国慈善家、政治家威廉·威尔勃福司(1759—1833)开始的一次反对贩卖奴隶的运动。1811年英国议会通过一项禁止贩卖奴隶的法案。

[2] 指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