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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离开你的怀抱,
投入天堂寻求胜境。
“噢,这首很好,很好,”她说,“就选这一首吧。”
“好的,”他表示同意,“我也觉得这一首最好。”
在他那间阴凉而带着霉味的小办公室里,他俩站起身来。她娇小的身材只和他的肩部齐平。她戴上小巧的羊皮手套,把纽扣在那两只小巧红润的手掌部扣好。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那张破旧的皮沙发上留下了他瘦长身体的印子。她抬起头看了看他,见他的脸色非常难过,神色严肃而阴沉。他们彼此心里明白。
“伊丽莎白,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说。
他们缓缓经过身边的大理石碑,朝店门前走来。木门之外守卫着那尊天使,这时候她下垂着眼睑,嘴角露出一丝茫然的微笑。简那度正缩着头,耸着肩。他俩走出店铺的门,来到了前面的门廊里。
皓月已升到夜晚晴朗的高空,好像自己的幻影挂在那里。一个小报童挎着空空的报纸袋子,踩着轻快的脚步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他满是雀斑的鼻子似乎已经嗅着了晚饭的香味,并且满怀期待。他们站在门廊旁边,孩子走了过去。这一刻整个生活似乎凝结成了一幅画面。消防队员和法格·斯路德早就看见了甘特。两个人低语了几声,然后朝他这边张望着。一个警察靠在警署前的凉台栏杆边,居高临下地眺望着。在喷泉下面的中央草坪旁边,一个农夫正弯下腰凑到喷嘴前喝水,喝完后又站直身子,手上、脸上湿漉漉的,他张眼四望。在市政厅楼上税务局的办公室里,身高体胖的杨赛穿着短衫,也在瞪眼张望着什么。仿佛在这一刻,喷泉富有节奏的喷水也停了下来,生活开始静止不动了,就像照片里凝固的姿势。在这个世界里,甘特觉得自己正一个人朝死亡走去。正如在1910年,有人可能会看到自己30岁时在芝加哥博览会上拍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留着黑黑的小胡子,女士们全都穿着当年流行的后边翘得高高的裙子,男士们都戴着黑色的圆礼帽,全都凝固在那一刻的忙碌和喧嚣中。他铭记着那个逝去的瞬间,竭力搜寻着照片以外的事(他都知道);要么就像一幅南北战争的图画,他是一位老兵,正匍匐在尤里西斯·甘特的身边,正要打算朝前冲去,却看到了前面马背上的死者;要不然,也可以说,就像英国大学的教师,忽然又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在苏格兰露营的帐篷,想起了早已遗失、忘却了的板球拍,想起某位已经去世多年的诗人,想起年轻的学生和老师在大学的暑假每天研读9个小时的“经典著作”。
现在这一切都到何处去了?今后将何去何从?当年又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