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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楼梯口,他听见波特夫人轻轻地走进了卧室,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墙壁。房门吱吱呀呀地打开,然后又咔嗒一声关上了。于是,整个房子平静了下来,在月光下好像一尊巨石。他们俩在黑暗中四目对视着,等候着合适的时机。接着,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嘴唇的翕动表明她在轻唤他的名字。他跨过栏杆,像猫儿一样伸直细长的身体,跨到窗沿边。她惊得倒抽了一口气,轻声地叫道:“不要!不要!”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双手却早已在窗沿上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身体,他一纵身就爬进了屋。

他们青春凉爽的身体紧紧相拥在一起,相互亲吻对方的嘴唇和面颊。她那一头金黄色的秀发就像浓密的玉米丝,散乱地披在肩头,充满了调皮劲儿。她的玉腿既笔直又秀美,上面穿着绿色的小灯笼睡裤,膝盖头上系着松紧带。

他们的肢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他不停地亲吻她光滑、亮泽的肌肤,从胳膊吻至肩头——炽烈的激情使四肢发麻,一时间沉浸在宗教信徒般的狂欢中。他真想一直这样抱着她,或者只身走开,静静地回味她。

他俯下身子,把手臂伸到她的膝盖后部,狂喜地将她抱了起来。她惊恐地望着他,把他搂得更紧了。

“你这是干什么嘛?”她轻声地问,“可别伤害我呀。”

“我不会伤害你的,亲爱的,”他说,“我要把你抱到床上去。是的,我要把你抱到床上去,你听见了吗?”他满心欢喜,直想放开嗓子大吼一声。

他抱着她来到床边,轻轻地让她躺了下来。然后,他跪在她的身边,把双手放在她的身子底下,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晚安,亲爱的。吻我晚安吧。你爱我吗?”

“当然,”她吻了他,“晚安,我的宝贝。别从窗口爬回去了,你会摔下去的。”

但他仍然循着原路返回了。在月光下,他的身体像猫儿一样矫健。他躺在床上,久久无法成眠。在静寂之中,他兴奋异常,心儿胸口剧烈地跳动着。慢慢地他有了睡意,这种感觉轻柔地爬过他的感官,像鹅毛一样温柔。枫树的嫩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雄鸡的报晓声和依稀的狗吠声。他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炽热的阳光透过凉台的遮阳篷,直射在他的脸上。他不喜欢醒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阳光。总有一天他会住在一间宽大、阴凉的卧室里。窗外要有树木和葡萄藤,或是突起的山崖。他起床穿衣,衣服会有些潮湿,那是夜里吸了水汽的缘故。他走下楼梯,看见甘特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凉台的摇椅里,手里捏着一根拐杖。

“早上好,”他说,“你感觉好一些了吗?”

父亲有些不自在地冲他眨了眨眼,哼了两声。

“仁慈的上帝呀!我得到报应了。”

“你会好起来的,”尤金说道,“你吃早饭了吗?”

“咽不下去啊。”甘特回答,其实他已经美美地吃了一顿。“我一口都咽不下去。你的手怎么样了,孩子?”他十分恭顺地问。

“哦,没什么,”尤金连忙回答,“谁告诉你我的手出问题了?”

“你妈说我把你的手弄伤了。”甘特难过地说。

“哼——”尤金有些不大高兴,“没有,我的手没有受伤。”

甘特把身子歪向一侧,眼睛没瞧便笨拙地拍了拍那只没有碰伤的手。

“我为昨天的行为而后悔,”他说,“我是个病人。你需要钱吗?”

“不需要,”尤金难为情地说,“我的钱够用了。”

“你今天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我给你一点钱,”甘特说,“可怜的孩子,我估计你肯定缺钱了吧。”

他没有去,而是一直待在家里,直到劳拉·詹姆斯从市区游泳场返回。她进门的时候一只手里拿着游泳衣,另一只手里拎着几个小包裹。后来一个黑人送货员又带来了更多的东西,她签了字并付了钱。

“你肯定有很多钱吧,劳拉?”他说,“你每天都这样买东西,不是吗?”

“我爸爸也经常因为这事训斥我,”她坦言道,“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买衣服。我的钱都花在衣服上了。”

“现在你打算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随便要我干什么都可以。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应该做点什么才行,你说呢?”

“这么好的天气应该什么事都不做,你想去什么地方玩吗,劳拉?”

“我很乐意和你一起去什么地方玩。”劳拉·詹姆斯说。

“那就好,我的姑娘。那就好。”他狂喜地说,声音兴奋得又嘶哑又滑稽。“我们俩一起外出,不让别人知道——我们还可以带点吃的。”他兴冲冲地说。

劳拉回到自己的屋子,换了一双结实的小便鞋。尤金则跑进了厨房。

“有没有鞋盒子?”他问伊丽莎。

“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她好奇地问。

“我要去银行。”他用讽刺的口气说,但马上又粗声粗气地补充道:“我要去野餐。”

“嗯?什么?你说什么?”伊丽莎说,“出去野餐?跟谁去?跟那个姑娘吗?”

“不,”他强调地说,“跟威尔逊总统、英国国王和陀克博士一块儿去。我们打算喝柠檬汁——我答应他们由我来负责带柠檬。”

“我说,孩子!”伊丽莎烦躁起来。“我不喜欢你这样——每次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总会溜掉。我本来打算让你替我到银行存一笔钱的,另外,今天要是不支付电话费,电话公司的人就要把我的电话线给切断了。”

“噢,妈妈!看在上帝的面上!”他恼怒地说,“我一说要外出,你总会有事让我去做。让他们等一等吧!再等一天没什么关系的。”

“电话费早就过期了,”她说,“算了吧,这里有一只盒子。我希望我也能有空外出野餐一顿。”她在橱柜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报纸杂志里摸出一个空的鞋盒子来。

“你带什么东西吃呢?”

“我们自己会弄的。”说完后他转身就走了。

他们走下山,在伍德森大街街口的一家小食品店里稍停了一会儿,买了一大堆吃的东西:苏打饼干、花生酱、葡萄果冻、一瓶酸黄瓜,还有一大块又厚又香的干乳酪。商店的老板是个犹太老头,蓄着犹太教士式的大黑胡子,嘴里总是念念有词,好像在念驱邪除魔的咒语。尤金仔细地看着他,生怕他的手碰到食物。他觉得他的双手并不干净。

在上山的途中,他们又到伍德森大街甘特的住处稍稍停留了片刻。他们在餐厅里碰见了海伦和本恩。本恩正在吃早餐,他习惯性地躬着腰坐在那儿,皱着眉头,眼睛盯着咖啡杯,对面前的一盘咸肉煎蛋几乎感到厌恶。海伦坚持让他们带上一些煮鸡蛋和三明治,于是两个女人就进了厨房。尤金坐下来陪本恩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