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2/2页)
晚餐后,英格玛收拾餐桌,肩上搭着一条擦碗巾。他非常喜爱清理、洗碗,收拾干净,使一切有条不紊。假如是他太太负责收拾厨房,他还是会用抹布做最后擦拭,让清洁工作更完美。他无意否定太太的工作,他只是喜欢这么做,同时脑中还浮现不道德的僭越想法:主耶和华造物的第六天,审视万物时,一定也有这种感觉。
满足感,掌控,清洁。
只要主愿意,夜幕就可降临,然后是另一天的开始。
他们准备好了。
忽然,他看到儿子留在窗玻璃上的手印在夕照中发亮。
手印没被擦拭掉。他还记得本杰明相当乖顺地擦拭了窗玻璃,但之后一定又发生了别的事情。现在孩子都已经上床,照理他不能在这时强迫儿子去擦玻璃,但又不能放着那个手印不管。
他从肩上拿起擦碗巾,走到窗前查看。手印在夕照下显得分外清楚:那是本杰明吃完鲱鱼后,沾在手上的油渍。
有那么一会儿,父亲杵在那儿,端详着儿子的手印。
一只手掌有五根手指头,代表某种圆满。一瞬间,他为自己获得担任父亲的责任充满了感激。这代表着,主耶和华赋予他管理、养育两个生命的重责大任。
有那么一刹那,面对着如此浓烈的感情,他竟感到无助。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端详着儿子的手印。他想为这一刻感恩、赞颂主耶和华。他祈求两个子女都能成为主耶和华的忠实仆人,用生命荣耀主的名。
他端详手印许久,静默地站着。
儿子的双手如此地小,还无法尽情伸展,就好像那些他在图片中见过的法国石器时代的洞穴壁画一般。
夕阳缓缓沉入港湾。
他犹疑着。
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子仍在呼吸,一次吸吐一小口气。房间内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这些短促而痛苦的呼吸上。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年轻男子注视着他的嘴与起伏的胸骨,仿佛喷溅后渐渐平稳下来的涌泉。
他仍旧犹疑着,但已没有犹疑的余地。
犹疑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还要有害。
带着一丝战栗,父亲果断地擦洗掉儿子留在窗玻璃上的手印。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玻璃恢复清洁,窗上的倒影只剩下西沉的夕阳与天空。
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子忽然用力绞紧双手,然后放开。
坐在床边的年轻男子抬起头来,注意力仿佛在一瞬间碎裂了。
“拉斯穆斯?”
他急忙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