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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穆斯在他们眼里早就是喜欢流行电音的娘炮一枚,平常遇到小混混只有被毒打一顿的份。他知道,要是他这样明目张胆地看热闹,保证有他好看的!
但他还是尽可能地靠近,尽可能将这场好戏尽收眼底。他看到那个女人长满雀斑,脸绷得紧紧的,枯干的金黄色头发像稻草一样,黑色的睫毛膏涂得太浓,在睫毛上结成一块一块的。
突然,她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抬起头,两人的眼神在短短一秒间相会。那个女人的表情竟是不可思议地冷漠,毫不在乎,令人毛骨悚然,拉斯穆斯甚至不得不把眼神挪开!
随后,他又朝她迅速一瞥,她那死鱼一般的双眼仍死死瞪着他。整个过程中,那个女人一直在嚼着口香糖,两人目光再次交会时,她竟吹出一个大大的粉红色泡泡。拉斯穆斯似乎听到她这么说:“至少有人占有我!至少还有人要我!”
其实她是对着他吼道:“看什么看,死娘炮!”
拉斯穆斯被吼到魂飞天外,拔腿就逃。
现在,他跟大广场上那个荡妇简直一模一样。但最重要的差别是,他的睫毛膏可没有浓到结块,他画得可好看了。
拉斯穆斯想:要是我还有一点意志,我就能知道我到底想跟谁在一起了。反正不会是保罗就对了。他人再好,也是不可能的。
目前,班特是他的头号梦中情人。
但是,那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眼神中却有种莫名的执着与真挚感觉。
本杰明用另一种……怎么说呢,充满期待的眼神打量着他。跟班特纯粹的调情搭讪完全不同。
那不仅是一种意在言外的期待,而且是一双湛蓝的眼睛,不是他渴望中的褐色眼睛。
然后,拉斯穆斯突然搞懂本杰明是怎么回事了。
他也是菜鸟。
一定是这样,错不了的。
就跟拉斯穆斯一样,是百分之百的新手。
他也搞不清楚到底要怎么做才算“上道”。
假如让拉斯穆斯真正选择一次,而不是被动地被别人称斤论两,会发生什么事呢?
对,就这样告诉对方:“我想认识你。”
他沉醉在遐想之中,同时感觉到保罗的手在自己大腿内侧爱抚,仿佛即将抚摸到他的私密之处,却又故意暂时留一手。拉斯穆斯把盛满香槟的酒杯放回桌上,猛然起身,告诉保罗他得去厕所小解。
脑中一片天旋地转,他起身时整个人还摇晃不稳。
在浴室里,他面对镜子,出神地打量自己在镜中的身影许久。
大广场上那个荡妇又小又丑的眼睛冷不防从镜中出现,瞪着他瞧……
拉斯穆斯从厕所回来,坐回自己位置上时,班特刚帮自己又斟了一杯香槟,手上还拿着酒瓶。他稍微起身,越过大半张桌子,作势要为拉斯穆斯倒一杯。
“要不要再来点香槟?”
他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微笑,用风度十足的姿势为拉斯穆斯倒酒。
“啊,对了,刚才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可能有点匆促,讲得不是很清楚,”本杰明突然急匆匆地插嘴,匆忙得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不好意思,我叫本杰明。”
“干杯!”班特刻意无视本杰明,举杯,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拉斯穆斯。
“干杯……”
拉斯穆斯慢吞吞地应道,眼神却不争气地在本杰明的身上打转。本杰明反应也很快,举起自己的酒杯。
“好啊!干杯!”他喊着,刻意作势屈身向前,仿佛也要敬班特一杯。
“我的老天爷啊,瞧瞧他们为他吃醋呢!”保罗惬意地喊道,“一个是耶和华见证人,一个是将来的大明星,呵呵呵……”
“喂,我说你这犹太老头,让年轻人自己去聊天吧,”赛尔波对他耳语,“讲难听点,你还是犹太人啊,根本就不应该庆祝圣诞节的。”
“那又怎样,我还庆祝光明节(4)呢!”保罗漫不经心地喊道,“我什么都庆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来,大家唱首歌吧。‘屁股碰到冰,变成泥泞’,怎么样?来,大家一起唱!如果各位不嫌弃,我还要献唱《娘娘腔之歌》,哈哈哈!”
保罗是老手,他也知道拉斯穆斯对自己没兴趣,只是出于礼貌才跟他做做表面功夫、调调情。
人生就是这样。他很喜欢恶搞别人,但其实并没有恶意。
他只是希望在场所有人尽兴。
他只是习惯讲话比较酸、比较毒而已,这还要看维姆兰小子接不接受他的毒舌。现在情况很明显,好玩的已经结束了。但是,老天爷,管他的!就让那两个小淫魔去为他争风吃醋吧。
他双手手肘抵着桌面,大声地吮吸龙虾。
人生不就是这样,有时能够称心如意,有时不行。假如已经有点年纪,不再像过去一样俊美潇洒,就只有到维京人桑拿浴场去,和人躲在暗室里交欢了。
这样也好,也还有点情调可言。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重点是把握有限的今生。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们将会看到,这一切简直美好到无与伦比……
今年圣诞夜,莱恩异常地安静,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缓慢又聚精会神地咀嚼着火腿。保罗见状,忍不住插上几句。
“莱恩,你现在是怎么啦?你什么都没吃!”
莱恩缓慢、不停地咀嚼。
“不知道,”他犹疑地说着,“我咬东西的时候,嘴痛死了。”
他吞咽时,脸上露出相当痛苦的表情。
“好像是长了溃疡还是什么之类的。”
他笑得非常困窘、害羞,好像在请对方谅解。过去两年来,他大小病痛不断,在罗斯勒海关医院的一般门诊看过几次。有一次是肺炎,严重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必死无疑。他在那里躺了好几晚,留院察看。还有一阵子高烧不退,体重一下子掉了好几公斤,但现在已稍微恢复正常。
他也不是一天到晚生病,其实不应该夸大的。
他也不想让其他人担心,但他的嘴巴真是痛得不得了。圣诞节与新年假期后,他非得打电话预约门诊时间不可。
“我的老天爷啊,”保罗搞不太清楚状况,带着醉意口齿不清地说,“难不成你也想到处走动走动……然后现在生病?朋友,这里还有一点纯伏特加,酒精可以杀死世界上所有细菌,你知道的……”
莱恩就像绝大多数的第一批病患,在罗斯勒海关医院的一般门诊部门,针对肺炎和阿米巴痢疾等一般疾病做过几次治疗。
在医院,病人绝口不提自己是同性恋者。有必要提吗?
但医生与护士们还是知情的。当关于“新瘟疫”的医学报道开始源源不断地从美国传出,某位医生便开始阅读其中几位病人的病历。主要都是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