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探芳讯(3)(第2/3页)

她就微微皱了眉,道:“还不给贵妃娘娘备座。”

宫人连忙重新端了把圈椅来,安置在了贵妃榻的侧边,就恰好与那红衣少女对面。

容晚初身后的宫女都屏声静气的,好几个人手中还捧着木匣,走动间寂寂无声,拥着容晚初往前头来落了座。

那红衣少女仿佛终于忍不住了,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问道:“这位是皇兄新纳的妃子?”

容晚初含笑瞥了她一眼。

她说着这样的话,榻上的那个小孩儿仿佛终于掰累了,就长开小/嘴咬在了珊瑚树的枝丫上,唬得郑太后连忙伸手去格他的嘴巴,一面还笑呵呵地道:“这个可吃不得。”

一时手忙脚乱的,仿佛没有听到那少女同容晚初说话似的。

侍立在容晚初身后的阿讷就冷淡地道:“我们娘娘是陛下登基之后,明旨请进宫来的一品贵妃,倒不曾知道陛下‘纳’的新妃旧妃。”

那少女见容晚初全然当作没有听到她的话,反而是身后的侍女开了口,竟然还敢这样将她堵了回来,不由得说了一声“你”,一双眼就吊得圆圆的,娇/声喝道:“贱婢,你敢以下犯上!”

阿讷却冷笑了一声,容晚初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地扣了扣,侍女就止住了要说出口的话,静静地重新低下了头。

容晚初向后靠了靠,笑吟吟地注视着那少女。

她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含/着笑看着,说不清笑容里是什么意味,那少女原本就被阿讷激起了火,这时几乎就要拍案而起。

郑太后却仿佛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叫了一声“红绫”:“怎么同贵妃娘娘说话的,平日里的礼数都白学了不成?”

又看着容晚初,和声道:“贵妃只怕还没有见过,这是赵王家的馥宁郡主,从小在宫里被先帝爷和哀家宠坏了,贵妃是做嫂嫂的,不要同她一般的见识。”

她说话的时候,殷/红绫就拧着眉将头转到了一边去,却没有再一副气急要发作的样子了。

容晚初笑着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柔声道:“娘娘说哪里的话,臣妾进了宫来也不过是个妾妃,德不配位,实在是不敢居长。”

她语调慢条斯理的,但说话的时候,目光在殷/红绫的鬓鬟、颈腕上徐徐地扫了一圈,总让郑太后有种她意有所指的感觉。

郑太后原本也没有在意殷/红绫的妆饰,这时跟着容晚初的视线注意了一回,面上不由得稍稍有些变色。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名字,殷/红绫酷爱朱赤之色,平日里看到了上好的朱色首饰、衣料,必定要挑到手才甘心。

这一套首饰,连郑太后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给了殷/红绫的了。

她心中微微地生凛,一面又想着,容晚初不过是刚进宫来,宫中这些千头万绪的物什,她一个及笄之年的小姑娘……

却听见容晚初果然含/着笑,温声道:“我前些日子看尚宫局的姑姑们总账,在永安宫的珍宝册子里瞧见一副‘真凤红’,是历代皇后娘娘行大典时的用度,看图画、鉴词,就知道十分的雍容盛美了,可惜永安宫如今封着,到底缘悭一面。”

郑太后忽然低低地咳了一声。

厅中侍奉的女官连忙凑了上来,替她敲了敲背,又将桌上的残茶换成了新的,一时仿佛就将容晚初的话打断了。

容晚初也没有着急,就笑微微地仰了仰身子,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她唇角含/着笑意,随意地低着头,就好像除了同郑太后说话之外,厅中全然没有殷/红绫这样一个人似的。

殷/红绫坐在椅子里,脚尖点了点地,就要张开口说话。

郑太后却在宫人的服侍下坐起身来,目光若有若无地睨了她一眼,才低下头,掐着趴在榻上抱着珊瑚树顽得无忧无虑的十二皇子的腋下,将他抱在了腿上。

那株珊瑚树跌在地上,被宫人轻手轻脚地收走了。

失去了爱物的小皇子“咿咿呀呀”地叫着,甚至还难以发出一句完整的声音,只有米粒似的碎牙在舌底若隐若现。

容晚初从前并没有见过十二皇子殷长睿。

在她的上辈子里,殷长睿最终没有活过这几年。

传言中他的身体孱弱并不是虚言。上辈子里,宫人徐氏生下了升平皇帝唯一的儿子,却最终记在了她的名下,她也曾关照过那个孩子的成长——比起那个同样是宫人生的孩子,殷长睿的手脚都极为细瘦,面色也不像是寻常孩子的红/润,稍稍显出些青乌来。

消瘦的肢干撑着颗大脑袋,看在人眼中不免有些伶仃。

他是先皇的幺子,与诸兄都没有利害的关系,虽然生/母地位低微,却是郑太后——当时的皇后身边的宫女,因此与郑氏也有些香火之情。

郑太后俯下/身去,和声细语地同他说着话,小孩儿懵懵懂懂的,见她手臂在眼前一晃,就一把抓/住了她腕上的绞丝八宝镯子。

郑太后笑吟吟的,就纵着他这样又抓又挠的。

这样的温柔,更不像是苛刻了他。

大约是天生不足,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在人间富贵极处娇养,也不过是如此了。

容晚初自己不曾生育过,此刻看着郑太后照料这个孩子,也不免生出些微微的触动。

她微微地沉默了片刻。

殷/红绫却将她这短暂的沉默当做了示弱,忽而清脆地笑了一声。

她问道:“贵妃嫂嫂,不知道什么时候为皇兄也生出一个孩子来,说不定还能亲眼见一见永安宫的真凤红呢?”

郑太后的面色瞬间就变了。

她喝道:“妄议天子、满口房中私事,这是你的规矩吗?!”

她这样忽然高声说话,把她膝头的殷长睿都吓到了,松开了把住她手镯的手,嘴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郑太后这一次却没有顾着照料他,把他拥在了怀里,抬袖掩住了他的耳朵,犹有余怒地道:“来人,给我掌馥宁郡主的嘴!”

殷/红绫“腾”地一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为一个外人责罚我?!”

宁寿宫的女官只迟疑了顷刻的工夫,就走上前来按住了殷/红绫的肩和手,低声道:“郡主,得罪了。”

前头曾替容晚初引路的、宋尚宫的徒弟瑶翠却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低声道:“娘娘,奴婢替您看着小皇子吧。”

郑太后神色稍稍一缓,点了点头,就将埋在她怀里哭喊未歇的殷长阑交在了她的手中。

瑶翠稳稳地接住了小孩儿,掩着他的耳朵,悄悄地退到了隔断后头。

没有了殷长睿在场的顾忌,郑太后的面色仿佛更难看了些许。

“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她面色冷冷的,像结了一层冰,硬/邦/邦地道:“馥宁,你当真是被娇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