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页)

只这韩氏心思甚狠,这还不够,她设下一计,要让卫氏沦为家技,永不翻身。

张岱此人,宠归宠,但真心是没有的。卫氏这类旁人妾室献上门、无背景无娘家的,再得宠,也就是寻常婢妾身份罢了。妾通买卖,说的就是这类。卫氏一朝失宠,韩夫人轻易就能使唤她。

韩夫人借口舞姬不够,安排卫氏与舞姬一起到前头宴席献舞。

张岱好美色,爱行宴,兴致起来不管不顾,与亲信同乐的宴席每每总会变得不堪入目。

这次宴席正是犒赏麾下功臣,而据韩夫人所知,还备着五石散。

五石散配烈酒,张岱命上来的其实是家技女婢,但舞姬也没差,他看见卫氏了,不过不以为意,反而兴起让众人随意。裂帛声起,大笑哀叫,若酣畅淋漓,出人命也不是没有过。

这次也是,卫氏就是其中之一。

效果比韩夫人预料还要好些,卫氏容色和身份导致她是最受眷顾的,长达半日一夜的酒宴,待五石散效用过后,形容凄惨的卫氏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已不知什么时候咽了气。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草席一卷,就出去了。

卫桓闻讯赶回,在府门外遇嫡母及一嫡兄。当时大雨滂沱,讽言如冰,只谁也想不到他竟直接暴起,一刀斩杀嫡母嫡兄,改姓叛离颉侯府。

此事却沸腾整个河间以及青州,张岱大怒,当场弃子,命全力搜捕重伤在逃的卫桓,谁能取齐首级,重赏千金!

姜萱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后续也没再有卫桓的消息,只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到昌邑来了,伺机杀死韩夫人的另一个儿子。

前院是张岱地盘,韩夫人欲插手,少不了她两个儿子的配合。

窥得良机,攻其不备,卫桓杀死嫡兄连同其身边八名亲卫好手,自己也是伤痕累累,重伤不起。

军服中年最后那一剑捅正他的左腹,血流汩汩,他倒地后立即伸手去怀里掏药瓶。

只他磕到头部了,方才那一砸,“砰”一声连姜萱都能听见些,他的头重重磕在石块上。

眼睫动了动睁不开,手勉强把药瓶掏出来,试了两次拔塞子,“叮”一声药瓶脱手滑下,卫桓的手终无力垂落身侧。

人一动不动。

伤口却不断溢出鲜血,眨眼已染红身下褐土。

“阿姐!”

姜钰声音焦急,握住姐姐的手捏得紧紧的,但他没忘记姐弟二人处境,生生按捺住自己,抬头急看姜萱。

姜萱道:“我们下去。”

往昔那点矛盾,在眼下不值一提,不赶紧把血止了,怕卫桓这眼闭上是睁不开了。

……

姜萱拉着弟弟冲下去。

这坡面很陡,姐弟两个连走带滚的,也顾不上了。她爬起一边跑过去,一边掏出帕子使劲把手擦了擦。

殷红喷溅,褐土小道上,道旁的枯黄草木上,青黑色的石块上,斑斑点点。倒伏的尸体,浓重的血腥,领人作呕,近观比远望让人难以忍受多了。

姜萱没有四处打量,吩咐弟弟警惕周围动静,她已蹲下身捡起方才卫桓掉落的小瓷瓶。

憋了一口气,她凝神,持匕割开他伤口处的衣衫。

一寸多两寸的剑伤,切口很整齐,皮肉有些外翻,看不到有多深,赤红色的皮肉见不断淌着鲜血,流速并不慢。

还好,不见其他异色,也无脏器碎片溢出,估摸一下位置,有望没伤到内脏。

姜萱松了一口气,还好,急救常识她没忘,只要压迫止血成功后,即可包扎。

她让弟弟把帕子也取出来,两块巾帕叠得厚厚方形,将一瓶伤药全部撒上,两手捂住,紧紧压在卫桓腹部的伤口上。

卫桓当即闷哼一声,面露痛色。

他眼睫颤了颤,却还是没能醒过了来。

姜萱顾不上看他,全神贯注在这伤口上。她手上力度不敢过分重,也稍轻了,精神绷得极紧,才一会,头脸就沁出一层薄汗。

红色迅速渗透巾帕,指缝间黏黏腻腻的,她记得得压十来分钟的,也无法看时间,她只能在心里一秒一秒地数着。

能感觉血液流速比刚才缓了些。数到五分钟的时候,感觉更明显;到了十分钟左右,血似乎止住了。但姜萱不敢放手,一直等到十五分钟,她小心翼翼揭起巾帕一瞄。

真止血了。

姜萱忙裁下一幅外裙,撕开结成长条,让弟弟过来帮忙垫起卫桓的腰,一圈一圈给包扎上。

完事以后,她大汗淋漓,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怦怦跳着,脱力喘着。

这人看着瘦削,实际颇重,体力活加精神紧张,也够呛的。

好在,急救完成了。

想到这里,姜萱又抬眼去看卫桓。

他磕到头部,没见血,但这事也是有大有小的,可能暂昏厥醒来就没事,也有可能头部伤势比腹部还重。

这个她就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眼下这情况也麻烦,卫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此地肯定不宜久留的,血腥太多会引来野兽。

姜萱犹豫后,决定等一阵。

如果卫桓不醒,她只能将他尽量拖开一段藏起来,也算尽人事了。实在她和弟弟一个力弱一个年幼,真没办法带上一个比她高一头的沉重少年。

她抱膝坐在地上,姜钰挨着姐姐坐着,这决定姜萱给他说了,也无计可施,只能期望卫桓及时醒过来了。

幸好,卫桓没有辜负二人期待。

其实他眼睫一直在颤动,只是太轻微,难以察觉,渐渐的,幅度就大了起来。

“阿姐,他要醒了!”

一直盯着的姜钰惊喜,忙拉住姐姐。姜萱收回警惕打量四周的目光,姐弟两个紧紧盯着躺在地上的卫桓。

主人坚持不懈,睫毛颤抖动一定频率,一闭,猛睁了开来。

凤目微翘,弧度精致,眼神却极冷,尤其往昔七分,如同那百丈寒冰下的霜雪,冻入骨髓拒人千里。

卫桓初醒,尚晕眩,闭了闭目,复又睁开,目光焦点才对上坐在身侧的一身狼狈的姜萱姐弟。

饶是那双孤冷的瞳眸,也不禁怔了怔。

深入密林,也无护卫在侧,孤零零的,鬓发凌乱衫裙破损,一身狼狈至极,眼前的竟是青州阳信侯的一双嫡出儿女。

很意外吧?

只姜萱也无意解释,“你醒了?”

她心里急,立即催促:“我们快走吧,此处血腥很多,不可久留。”

卫桓蹙眉又闭了闭目,撑了撑身体,勉强坐起,而后他执起身侧的长刀,半拄半撑,欲站起来。

却不成功。

失血过多,伤也重,大约头也还晕眩着,他抿着唇试了几次,最多一次支起一半身体,最后“哐当”一声,长刀折断重重跌了回去。

姜萱都怕他再把伤口崩开了,只这人却倔得很,一声不吭,未肯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