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2页)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兰沁禾胸口起伏着,她双眼微热,气得呼吸不畅。
“如此虐待嫡长,还堂而皇之把亲姊称为奴婢,我西朝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实在是气得不轻,打横抱起纳兰珏就要上马,“走,我先带你去医馆,你母亲那里我一定会去说,叫他们把嫡长女的配置都给你配齐全了。”
“我不要嫡长女的配置。”纳兰珏抓着兰沁禾的衣襟,“我想跟着您。”
兰沁禾一愣,低下头同怀里的女孩对视,“你说什么?”
女孩仰着头,认认真真地看向她,“您是个好人,请您让我跟着您,等我病好了,不管是丫鬟还是侍卫我都可以做。”
兰沁禾沉默片刻,纳兰珏在府里受了这样的委屈,不想再回去也是正常的。
“这不合礼制,”她为难道,“你是纳兰将军家的嫡长女,也是纳兰家未来的家主,我不能就这么接你过来。”
她一低头,就对上了女孩执拗的眼神,和满脸的伤痕。
像是匹小狼似的,野性十足,受伤了也一声不吭。
兰沁禾顿时心软,改了口,“等我修书一封,取得了纳兰将军的同意,才能接你过来。”
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严氏和纳兰杰能做没有心的蛇蝎,她却不能。
纳兰珏何辜,她也着实不忍心将人送回那蛇窝中。
纳兰珏定定地看着兰沁禾,半晌,挣扎着想要下来。
“别动。”兰沁禾按住她。
“我给您磕个头吧。”她说。
她对兰沁禾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对方却这么愿意帮助她。入乡随俗,在这里她该给兰沁禾磕个头。
“行礼不急着一时,”兰沁禾被这样直爽的话逗笑了,“走,先送你去医馆疗伤。”
她先不打算直接将人接回郡主府,毕竟这只是一面之词,到底事情如何、她是不是纳兰珏,都还未可知。等自己派了人好好查明真相,再给纳兰将军写信不迟。
……
兰沁禾离去的时候,没有发现对面的楼上,有一人透过了窗口看着这一切。
那人着一身黑底的开襟,从头黑到脚,偏偏肤色苍白到泛青。
他望着下面,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后面传来一声,“禀慕公公,人往藏珍阁去了,郡主作陪,给他定了四套衣裳、一枚尾戒,又买了一方玉佩和两个香囊,这会儿正去聚贤楼的路上,准备吃茶。”
座位上的人终于动了动,他张开了那双干燥发白的唇,半是嗫语道,“花了多少银子。”
“一共是三百六十两。”
慕良垂眸,他双手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香囊。之前的茶叶做好了料,他每日就把这个香囊揣在怀里,闲时拿出来摸一摸,从没有佩戴过。
“三百六十两……”他默念着,抬了手示意,平喜上前问道,“干爹?”
“找人去郡主的铺子里,给她补上两千。”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郡主府那么大的开支,可少不了钱。
“以后郡主带人出去,花了多少,你们回头就去想法子补上。”
平喜点了点头,“诶,知道了干爹。”
他心里着实替干爹委屈,哪有这样的司礼监掌印,实在是卑微到了骨子里了。
过了一会儿,有厂卫把今日西宁郡主在船上做的事情写好了,递给慕良看。
慕良接过,细细读去,眉头却越皱越紧,紧而倏地将纸拍在桌上,低喝一声,“反了!”
周围的人一个激灵,平喜率先跪了下去,他心里本就为慕良不平,这时候找到了机会,立即道,“干爹息怒,这算什么呀,还有更过分的。”
慕良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满含凉意,平喜明白他的意思,倒豆子似得张口说,“纳兰将军不在,他为了家产就虐待亲姊,把纳兰小姐好好的一个姑娘几番差点打死过去。这样蛇蝎心肠的人,留在郡主身边真是个祸患,要是真的进了郡主府,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慕良深吸了一口气,眼眸微沉。
纳兰将军在前线,可打仗打的是军需粮草,只要他这边稍微卡一卡,就能让前方这些年的努力功败垂成。
若是纳兰将军败了,娘娘自然不需要委曲求全去哄纳兰杰。西朝的武将有的是,怎就非纳兰家不可了。
但这是下策,慕良并不打算这么做。
“再去探探娘娘的意思,若真的是个祸害,我自有法子应对,现在这些话不是你说的算。”他一甩袖子,拂了平喜的意。
他还不知道娘娘对纳兰杰是个什么意思,密报上所说的,在舫中“举止亲密”像是一根刺一样死死钉在慕良心中。
举止亲密,有多亲密……
纳兰杰长相偏柔,衣着相貌都同兰沁酥相似,娘娘未必不会对他爱屋及乌,再加上父亲的催促,娘娘是不是真的想收了纳兰杰,也还未可知。
他一低头,又看见了举止亲密这四个字。
慕良叫了写这东西的厂卫过来,他不说话,平喜替他问,“你仔细回话,娘娘在船上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举止亲密了。”
“回公公,纳兰杰想要娘娘手上的戒指,娘娘说这戒指太素了配不上他,要带他去做新的,说着就握住了纳兰杰的手。船上的人回来禀报,说娘娘那时同他亲近密切,像是要将人搂进怀里似的。”
慕良听罢,站在原地,他一张嘴凉气就直冲心肺,胸口清凉得像是压了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女子那日一句“慕公公这手适合抚琴”犹在耳畔。
那日过后,慕良整夜整夜的做梦,他梦见自己坐在琴前,背后被人揽着,双手也被人带着在琴弦上抚弄。
他僵着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在梦里,都没敢回头看一眼那人的面容。
可如今,娘娘已是执着别人的手,早已忘记那日的玩笑话了。
慕良从没有过妄念,他连在心里想想的勇气都没有。
纳兰杰纵使有再多的不是,可他正值二八,长相昳丽。
而自己呢,又老又丑,甚至连个男人都不是,手上沾过无数条人命,早不是可以见得了光的人了。
像他这样活在腌臜地里的蛆,怎么敢有胆量,去靠近那样风光霁月的娘娘。
他不过是挣扎在粪土里,渴望有朝一日能被那人瞥过一眼罢了。
慕良拇指划过香囊,刚摸了两下,他又觉得自己这举止龌龊肮脏得很,急忙把香囊收到盒子里,放回了衣襟。
这样恶心的事情,如果被娘娘知道了,他也就再也不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