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2页)
隐隐地,她听到宴陵西在和什么人通话,用的是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弯弯双手扶着椅子,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们越走越远,却不仅没有摆脱围堵,追上来的汽车,反而越来越多。
“发生什么事了?报警了吗?”
弯弯听见宴陵西开始咳嗽,车身剧烈的颠簸,让他脸上灰白一片。
他又在咳血了,弯弯能看到从他指缝中流出的鲜血。红色的血和手上惨白的皮肤形成的对比,是如此惨烈。
弯弯挣扎着从娃娃熊里跑出来,抓着男人的袖口大声问:“你怎么了?要打针吗?还是要吃药?”
她后悔了,要是早知道会遇到麻烦,别说苏小小拿妈妈的事情骗自己,就算她说天要下红雨,她今天也不会出来。这样就不会连累别人,面临这么大的危险。
“军/方的人到了,先生,他们开始火拼了。”刘焕飞快地改变着路线,一边不忘和宴陵西报告最新发现。
宴陵西把呛人的血液咽了回去,用手绢擦了擦,吩咐:“找个僻静的地方停车。”
刘焕通过后视镜,飞快地看了弯弯一眼,说了一句:“是。”
而后汽车拐出一条巷子,穿过一片小树林,在一个新建的小区后门停了下来。
这个小区是新开发出来的,还没有人入住。
附近人烟稀少,只有不远处的售楼处,有几个打折哈欠的保安在聊天。
小区外面种了不少树苗和灌木,但是因为缺少打理,被茂密的杂草困在中间,显得格外荒芜。
“不要胡思乱想,他们是来找我的,跟我们今天出不出门没有关系。”大概是看出了弯弯的内疚,男人摸了摸她的小手,说:“他们很快就要找过来了,我把你放在这里。你找个草丛藏起来,给你哥哥们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我吗?”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当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什么叫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家。她亲耳听他说过,他是在实验室里出生的,难道那些人来抓他,是想把他送回实验室?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完美的实验成果的话,弯弯发现,这居然是最大的可能。
“那你就更不能跟他们回去了!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再想想,谈判也好,大不了硬碰硬,绝对不能被抓去实验室!”
一想到实验室这种地方,弯弯就太能感同身受了。
她刚刚变小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被人抓住,然后送去实验室解剖。
那会儿连哥哥们的电话都不敢打,因为她觉得谁都不能信任。
后来还是被宴陵西抓住,发现这个人并没有把她交出去的打算,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确定,就算其他人想要把她送出去,这个人也有能力留着她,弯弯这才破罐子破摔,敢跑回哥哥家去。
虽然最后哥哥们的反应证明,自己的担忧完全是胡思乱想,但这并不代表,换成其他人,她还敢这么冒险。
相比起对自己好的哥哥们,外面那些围堵追逐宴陵西的人,显然全部都不怀好意。
见宴陵西一副准备乖乖被抓的样子,她着急得哭了起来:“快开车吧!我们走,躲到没有人的地方去,不要被那些人抓住!”
“其实抓不抓住都无所谓,我本来就快要死了!”男人握着叶弯弯的身体,叹一口气:“你走吧,待会藏好一点,可千万不要被除你哥哥之外的人发现。”
“不要!你不是说要抓我去陪葬吗?谁之前吹的牛皮!”
“陪葬啊!逗你的,你还真相信了?”男人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他眼中忽而生出一层凌凌的柔光,看着叶弯弯,像一汪清泉,暖洋洋地包裹在她的身上。
他说:“你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唯一的奇迹。我希望你好好的,然后……不要忘了我。”
说完推开车门,握着弯弯的腰,将她放到了路边草丛里。
弯弯看着他衣襟上的血迹,奔溃地大哭,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可怜地抱着他的一根手指头,求他道:“你带着我吧!我是聚宝盆,不会死的。真的,我有气运能帮你,把气运都给你,我们肯定能死里逃生。”
“藏好一点,不要被猫发现了。”男人微笑着说完,抽回食指,回车关门。汽车启动,转眼间消失在了巷口。
弯弯追了两步,被砖头挡住了去路。
那宽阔的马路,如同一块巨大的陆地,辽阔得让人不敢迈出一步。
它是如此巨大,如此遥远,和马路对面的高楼大厦一起,将叶弯弯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弯弯的脑海里,忽然闪出几个陌生的画面。在一个有着巨大玻璃墙面的房间里,放置着一排一排的玻璃器皿,器皿的里面,浸泡着一个又一个模样雷同的小孩。
她被一个年轻的女人抱在怀里,从那一排排器皿中穿行而过。直到房间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被打开。烈阳灼人,外面是一片闪着冷光的高楼大厦。
这突然闪现的画面,让叶弯弯忽然呆愣。她如同身处荒原,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身边的杂草摇曳着,像一个茂密的丛林。
十几辆漆黑的轿车呼啸而过,在大陆板块一般的马路上,扫起一片烟尘。弯弯连连后退,终于不敢多待,乖乖躲回了草丛中间。
大雨倾盆而下,每一颗都有豆子那么巨大。
砸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将她挫骨扬灰一般。弯弯只能尽量蜷缩着身体,以保护自己不被这磅礴的雨水的敲打得骨头离散。
叶昔年追着求救信号,好不容易找到了定位地点。
拨开草丛,就看到在雨水中卷缩成一团的叶弯弯。
“哥,他要死了。”
听到有人来,她抬起头,看见叶昔年,用颤抖的声音说。
仿佛有千金压喉,叶昔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弯下腰伸出双手,将渺小的妹妹捧起来,让她团在自己的手心里。他觉得她轻飘飘的,像一片鹅毛,也沉重的,仿佛在自己的手中,压了一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