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沉浮(第3/3页)

再后来,叶美人自己也听说了这些话,她自然委屈,据说在皇帝再度驾临时大哭了一场。

想来她哭得自是梨花带雨,翌日一早,皇帝便罚了住在她附近的一干宫人——按着传言来说,自是这帮人先开始嚼的舌根,这罚也罚得不冤。

夏云姒却想起了赵月瑶那日的话——她也提到过,她睡不好觉。

与含玉同做女红时她提起这事,不禁轻嗤而笑:“我说何来的‘睡不好觉’,原是真睡不好。”

含玉细想都脸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夏云姒抿唇:“赵才人到底是大家闺秀,若这话是她散出的,便不太会是编的。”

更有可能是实在忍无可忍。

——想想看,大家闺秀也受不了隔三差五被旁人婉转承欢的声音搅扰得无法安寝不是?

可这样的事又无法启齿,总不可能登门面对面地去说。

想过消停日子,就只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事情闹开才能治叶美人了。

含玉压音:“若是这样……叶美人这般得宠倒也不稀奇了——可见不止是人美琴好,床上功夫也很了得呢!”

“姐姐怎么也这么没正经!”夏云姒双颊骤热,丢了个线团过去砸她。

含玉一避,却还坏笑追问:“娘娘就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男女之间,那可是个大事。”

“看破不说破,行不行?”夏云姒又砸过一个线团,凝神想一想,续道,“不过,消息如是赵才人散的,那她倒不愧是言官的女儿。”

神不知鬼不觉地摆了叶美人一道,还让叶美人恨都不知道恨谁。

到了九月初,这事就连太后也知道了。

太后的耳朵里哪容得下这样的腌臜事,更觉这样的女人待在皇帝身边不妥,便着意下旨召见了叶美人。见她之前,却让她在长乐宫外先跪了半个时辰。

太后问罪,叶美人自然敢怒也不敢言,只得低声下气地争辩说没有、说自己是为奸人所害。

但太后淡淡的:“纵使你冤枉,事情传到这个地步,哀家也不得不管了,不然再传下去像什么样子?”

接着便下了懿旨,将叶美人降至正七品徽娥,绿头牌也撤了,罚其闭门思过。

阖宫都听说那日叶美人哭喊不止,在太后面前连磕了几十个头,无奈太后不为所动,只让人将她送回了宫去。

而后在初冬之时,又一叠新的传言散开,说叶徽娥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被禁足也不安生,日日在自己院子里不是弹琴就是唱曲儿,还想着用狐媚手段勾引皇上呢。

——这般传言,听似只在说她不思悔改,实则重点落在了“小门小户”四个字上。

因为随之传开的,是叶徽娥具体的家世,具体到耐人寻味的地步。

连周妙到延芳殿小坐时都笑:“那些个传言……我听着新鲜,在嫂嫂进宫看我时专门问了她,还真是半句不假。”

传言中说,叶徽娥家中原不是官员,只是酒商。酒酿得确实好,所以在家乡生意做得很大,也算富甲一方的巨贾。

后来家中闹旱,衙门要治灾却缺钱,她父亲就趁着这个机会,花钱捐了个官。

这“捐官”,在本朝素来是允许的。一来都是些芝麻小官,就算做得不好也伤不及根本;二来就是捐的官,也照样有每年的考评、考评不好也会降职革职,犯了罪更照样可以入狱问斩,除却不必科举没有其他特殊可言。朝廷在关键之时以这些小官位换些钱解一解燃眉之急,实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做法。

可此举说是按律允许,也终是让人瞧不起的。

尤其是京中的簪缨世家,哪里会看得上这样的门户。周妙就对叶徽娥格外的嗤之以鼻起来:“怨不得又是献酒又是……咳,夜里也不消停,原来压根说不上是个正经官家女儿,真是没羞没臊,也不知皇上喜欢她什么地方。”

夏云姒啧声:“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妓。端庄持重的官家女儿皇上看多了,拿她尝个鲜呗。”

这般一想,叶氏还真是跟她路子很像——她在许多时候也都是不端庄持重的,有意拿出那几分妩媚妖娆劲儿,勾得他魂不守舍。

只是现下看来,在美貌上比她更胜一筹的叶氏,在这方面也同样“更胜一筹”了,未成想失了分寸闹得太过,反倒引了祸事。

拿捏分寸可真不是件易事。夏云姒偶尔也会回想,觉得自己总有那么些事拿捏得不够精准,但好在是没犯过大错。

她曼声轻叹:“眼下太后在气头上,她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往后又是年关,群臣都歇下来,闲得没事做,最爱盯着看皇上有没有行止有失的地方。”

所以他若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被御史纠阂,最好就别急着放叶氏出来。

夏云姒心下一壁盘算,一壁抿了口盏中香茶。

心念一动,她又忽而好奇:“你说皇上当真只是图新鲜么?”

周妙看看她,不解:“这不是姐姐自己说的?”

是,是她自己说的,才刚刚说过。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说不通——皇帝自有他不好的地方,也并不是个专情的男人,可也总归并无那么轻薄。

叶氏那样轻浮的性子,他该是看不上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