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2页)

程彦再三劝说,李泓终于同意重新查审,道:“此事交与你去办,十日之内,朕要一个结果。”

程彦一口应下,道:“不用十日,五日便可。”

“五日之后,我将证词证据呈给舅舅。”

李泓颔首,程彦准备起身离开。

程彦还未走出偏殿,又被李泓叫住了:“阿彦。”

李泓面上颇为忐忑,看了看程彦,斟酌再三,方问道:“你觉得,此事真的是薛妃做的吗?”

在他的认知里,薛妃有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又有小女儿的娇俏可爱,他经历了谢家女的残忍恶毒后,面对这样的薛妃,自然是如获至宝,将薛妃捧着手心里宠爱。

他不敢想象,他一直宠爱着的薛妃,竟是不惜残害自己的子女,也要嫁祸旁人,以此夺嫡的心计女人。

看着李泓的紧张,程彦笑了笑,道:“舅舅,我只是随口一提,激您彻查此事罢了,并没有指名道姓说薛妃娘娘便是凶手,您无需这般担心。”

这件事纵然是薛妃做下的,她也只会瞒下来,她不希望薛妃坐大,更不喜欢李承璋借这件事扳倒了薛妃。

在李泓面前这般说,是为了让李泓长个心眼,别再薛妃说什么便是什么,也借此提醒薛妃,她与母亲还活着,别想随意摆弄她舅舅。

她只要有一口气在,这天下终究是李家的天下,而不是她薛家的。

听程彦这般说,李泓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是薛妃就好。

他一把年龄了,实在经不起又来一个谢家女的风浪了。

李泓道:“你快去查案吧,朕等着你的消息。”

程彦点头,退出偏殿,召来罗十三,让罗生暗卫彻查此事。

罗十三知晓程彦担心李斯年的身体,便道:“翁主请放心,三日之内,必会给翁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程彦揉了揉眉心,道:“越快越好。”

李斯年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

程彦在宫里忙到深夜才回公主府。

回府之后,她尚未去梳洗,便去了李斯年的房间。

夜色已深,李斯年喝了药,早早睡下了,只剩下纱幔轻舞,与越来越浓烈的月下香。

程彦来到李斯年的床畔,轻轻挑开一直垂到地面上的浅青色纱幔。

月色朦胧,穿过窗台,斜斜洒在李斯年的脸上,檀香云雾缭绕,聚在他的周围,和着月光,将他衬得恍如九天之上的谪仙一般。

许是千机引的毒性太过霸道,他在睡梦中都不大安稳,好看的眉紧紧蹙着,薄薄的唇轻轻抿着,像是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程彦眸光微暗,伸出手,轻轻覆在李斯年的额头上,想将他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又怕自己的动作吵醒了好不容易在药物的帮助下才能入睡的李斯年。

犹豫片刻,程彦最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将手放在李斯年的额头上,感受着他略显微凉的体温。

他一定很难受吧?

白日里,她见他额间一直有细细的汗珠浸出,原本便极白的脸,越发显得苍白,他什么也不说,更不喊疼,只是挑弄着鎏金熏香炉里的熏香,让清幽的月下香变得浓郁,甚至气味呛人。

他总是这样,疼了也不告诉她,只是自己默默忍受着。

她知道他好面子,不好揭穿他,便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一般,面不改色与他说着话,然而低头垂眸喝茶间,茶水里却清楚地映照着她的心疼。

月色静谧,程彦睫毛颤了颤。

冰凉的水色,落在李斯年光洁的脸上。

李斯年眉头微动,慢慢睁开眼,借着朦胧月色,看到自己面前秀眉微蹙着的程彦。

少女依旧般般入画,凤目微挑,可眼圈却是红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李斯年吃力地抬手手,将她垂在脸侧的发梳在耳后,刚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哑:“只是怎么了?”

“谁人这般不长眼,将我的小翁主欺负了去?”

李斯年与往常一样轻笑着,语气轻快,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程彦听了,越发觉得心疼,道:“不长眼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斯年便笑了起来,和衣慢慢坐起身,看了看程彦,笑着问道:“我如何惹了小翁主?”

程彦垂眸道:“你在我面前,可以不必如此的。”

“嗯?”

李斯年眸光轻转,轻轻捧起程彦的脸,看她微红的眼角,看她微抿着的唇角。

“小翁主这是心疼我?”

李斯年问道。

若是如此,他这一番罪,倒也不算白受了。

最起码,让他明白了程彦的心。

哪曾想,程彦亮亮的眼睛看着他,道:“我视你为至亲兄长,自是心疼你的。”

李斯年面上的浅笑僵了一瞬。

李斯年看着程彦澄澈的眼眸,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

片刻后,李斯年还是放弃了,程彦的眼睛清澈见底,并没有他期待着的旖旎心思。

李斯年松开了握着程彦脸的手,面上的浅笑淡了几分,疼痛自骨头深处发散开来,让他身体微颤,止不住咳嗽着。

程彦连忙将熏香炉往他身边推了推。

浓烈到有些刺鼻的月下香侵入肺腑,李斯年方觉得好受一些,偏过脸去瞧程彦。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对他的关切,她的心疼他瞧在眼里,却也让他闷在心里。

他待她如此,她竟将他当做兄长?

委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斯年又是一阵咳嗽。

程彦手忙脚乱给他顺气。

明明刚才瞧着还好好的,怎地她一过来,他便这般难受起来?

难不成是她搅了他的梦的缘故?

程彦心乱如麻,完全不曾意识到李斯年这会儿的咳嗽是她的一个兄长引起的。

好半晌,李斯年才止住了咳,淡淡向程彦道:“小翁主的兄长,我委实担不起。”

“若以辈分来论,你当唤我一声表叔。”

月色太朦胧,程彦没瞧见李斯年眼底的神色,只看他面上如往日一般风轻云淡,只以为他在纠正自己与他的辈分,便给他倒了一杯参茶,喂到他的唇边,道:“表叔就表叔,只要你好好养病,让我唤你什么都可以。”

李斯年准备喝参茶的动作一滞。

程彦只以为他病重虚弱,需要人喂他,便又往他嘴边送了送。

以宁王那边来论,李斯年的确高她一个辈分,以谢家这边来论,李斯年的母亲是谢元的妹妹,她的舅舅曾娶过谢元的侄女,李斯年是跟她的舅舅一个辈分的,她唤李斯年一声表叔,的确颇为正常。

李斯年不想应这一声兄长,那她改口叫表叔,甚至表舅都没甚关系。

只要能平复了李斯年那颗敏感的心,让李斯年不再咳嗽,让她唤李斯年祖宗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