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第2/3页)

一碗碗漆黑的汤药和一张张、一瓶瓶味道诡异的药膏药酒送到屋里,整个主院一进门就能闻到浓重的药味,还真像是伤筋动骨、头晕目眩、重伤不起的样子。

攸宁和揆叙每日都去请安,顺便想进去瞧一瞧明珠,觉罗氏一如既往地用“头疼不想见人”把他们打发走。

这天是十五月圆,趁纳兰容若进宫当值,两人又去请安。

话不过三句,觉罗氏就对两人说:“你们回自己院子里去吧,你们的孝心我都和你们阿玛说了,他心里都清楚。”

攸宁说:“额娘,城郊有座北顶娘娘庙您知道吗?那里的药王很是灵验。我阿玛生病时,我每月十五都要在那替他祈福上供,过了半年我阿玛的病就好了不少。”

揆叙在旁适时地敲起了边鼓:“是啊,额娘,这满京城都知道阿玛病重,平常百姓家里若有病人都知道去庙里烧柱香祈求亲人康复,咱们家又不缺钱,何不就在娘娘庙为阿玛做个道场呢?”

攸宁又添了两句:“而且我听七福晋说,她家傅达礼大人当年看中娘娘庙买了祭田,说算过娘娘庙是能逢凶化吉的好地方。她家自从祭田置办后每逢十五都去娘娘庙供灯烧香,后来果然是一帆风顺,先有娘娘后有漕总,她也是事事顺心。”

本来还犹疑的觉罗氏,听到这里终于动容,“可我若去了,你阿玛怎么办?”

揆叙宽慰道:“家里还有我呢。”

觉罗氏一听猛摇头,“不成不成,你做事毛手毛脚的,留你我不放心。”

揆叙叹着气,伤心道:“我知道额娘觉得我不经事,可为阿玛祈福也是大事。这样吧,我让人去宫里请大哥早些回来,反正阿玛的病皇上也清楚,便让大哥向皇上告假吧,一片孝心皇上不会不成全。”

觉罗氏这才点头:“对,对,还是得你大哥回来。”

揆叙听她这么说不动声色地给攸宁使了个眼色。

同样都是儿子,大哥可以他就不可以,分明就是有意瞒他什么。

揆叙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露出分毫。

“额娘,我看就让攸宁陪你一块儿去吧,她过去常去娘娘庙,我们两又一直没法子在阿玛身边侍疾敬孝,让她陪您去也好成全咱们的心意。”

觉罗氏听着心里一暖,拉过攸宁的手说:“好孩子,难为你了。”

北顶娘娘庙在德胜门外,来回一趟颇费时间。攸宁又说十五是最好的日子,既然要去必得赶紧动身。

觉罗氏立即差人把容若从宫里叫了回来,两人关在屋子里又说了几句悄悄话,等车马备好攸宁就陪觉罗氏出城去烧香。

顺利地把觉罗氏支走后,揆叙算准了她们这会儿已经走远,逮着容若推着他进了书房。

把门一关,开门见山地问:“大哥,额娘不在,你该同我说实话了吧,阿玛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打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什么性子做哥哥的自然是一清二楚。

“傻子,说什么胡话,阿玛又不是孩子怎么会装病,自然是真的病了。”

打小仰望着哥哥一路走来的弟弟,自然对哥哥的性格也是一清二楚。

揆叙蹙着眉间盯着自家哥哥俊逸的脸庞,怎么看都觉得那上面写了两个大字:心虚。

“算了,我自己问阿玛去。”

撂下这句话的揆叙转身出了书房,直奔明珠养病的主屋。

容若吓了一跳,忙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奈何揆叙这个急性子走路都比旁人快,容若的手都没能搭上他的衣角,就被他像鱼一样溜走了。

等他紧赶慢赶地赶到主屋的时候,揆叙已经站在碧纱橱前,伸手正准备推门,容若急得大喊一声“等等”,可惜终究是慢了半拍,揆叙的手已经是放到了门上。

只见他用力一推,门板吱吱呀呀地呻吟了几声,竟是纹丝未动。揆叙有些难以置信,又用力推了一把,还是如此,明显是门里的人未雨绸缪把门栓给拴上了。

容若长舒了口气,上去拉扯揆叙。

“哎,你跑这来干什么,阿玛在屋里养病呢,咱们别打扰他。”

揆叙瞪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朝里头说:“阿玛,你没事锁什么门啊!你总不出来,是不是在里头挖地道埋银子?”

容若赶紧捂着他的嘴,责备道:“胡说什么呢!”

门里的明珠应景地发出一长串的咳嗽声,咳中带喘、喘中带咳,隔着门听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你这个不孝子,我都病成……病成这样了,你还在那胡说……胡说八道。我从来身上就只有一两银子,还是你额娘每天早上先给我的,我哪有什么银子能埋。”

揆叙一把拉下容若的手,说:“阿玛,我也想孝顺啊,可你总得把门打开给我敬孝心的机会吧。”

门里的明珠在咳嗽声里说:“你要真有孝心就再给我生个孙女去,这儿用不着你来碍手碍脚。”

揆叙越听心里头越疑惑,他趴在碧纱橱上说:“阿玛,张郎中不是说你是头晕目眩伤到腿了吗?没说你咳嗽啊,你怎么突然咳得那么厉害?”

屋里一瞬间静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又响起明珠的声音:“哦,是昨儿夜里突然咳起来的!”

容若顶着一头冷汗,劝揆叙说:“好了,你也听见了,阿玛咳得多厉害,这是真病得重,咱们别在这叨扰他,赶紧出去吧。”

揆叙这会儿倒不再纠缠,都不用容若赶,自己就出去了。

等确认揆叙走远了,容若擦了把头上的冷汗,轻轻敲了敲门对里头说:“阿玛,揆叙走了。”

碧纱橱开了一条缝,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了出来,把容若拽了进去。

手的主人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压根就没有一丁点病重的样子。

明珠躲在窗户后的死角,瞧着次子生龙活虎跑出主院的背影,臭着一张脸说:“这小子,怎么好奇心那么重,我一听说你额娘出门去进香就猜到这小子非跑来一探究竟不可,还好我提前把门给拴上了。”

容若也是无奈,“阿玛,揆叙打小就这个性,好奇心重,性子又急,所以我才说你装病的事咱们不该瞒着他的。”

明珠转着手里的佛珠,一脸算计地说:“你不懂,装病要装就得彻底。就得让家里人也信以为真,这样外人看着咱们家的人焦急万分才能也当真。我和你商量的时候就知道你额娘瞒不过去,那只好让揆叙着急了。”

容若说:“可现在揆叙一点都不像被骗着的样子啊!”

他看向阿玛的眼神里,分明写着:阿玛你失算了。

明珠往炕上一坐,心中也满是憋屈。

可不是呢,这傻儿子跟着遏必隆家的老小混了几年,竟然变精明了!

想当初揆叙小时候,明珠逗他是路边捡来的。揆叙这傻小子信以为真,躲被子里哭了一晚上。过了好几个月偶尔想到这事,还会时不时地缠着容若问:“哥哥,我是不是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