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这个问题宋师竹也问出口了,不过她想了想,做出了一个口型,又伸手指了指天上。

封恒顿了一下,好奇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宋师竹一直呆在家里,又没有知道这些消息的渠道。但她却一下子猜出了真相。就连封恒自己,若不是老师引导着,他也不敢往那个方向去猜。

宋师竹却觉得很好猜:“……年前我爹就一直在说朝中要派选秀官过来的事,当时闹得族里人心惶惶,好多姑娘订亲的订亲,成婚的成婚——”可是这件事突然就跟没了一样。

按理说,选秀的事早该在四月就沸沸扬扬,如今却都是五月末。

外头荷花都快开了。她刚才心念一动,就觉得应该京里有什么事情发生——许就是需要秀女的老皇帝出了事,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搁置下来。

说起来,宋师竹早就让家里人把夏衫准备好。往年她在丰华县最热的时候,家里都要买冰。今年这项开销宋师竹也早早地已经做入预算里了。

封恒听着她从朝中大事一路说到家长里短,无语道:“你这样,居然还能猜中真相。”又摇头笑道:“老师要是知道了,肯定更喜欢你了。”

封恒先前为守父孝,耽搁了三年,本来是想着要抓紧时间的。可惜老师一直建议他推迟一届乡考,原因对封恒来说也很值得考虑。老师觉得今年朝中情势不好,各地考题应该偏向于保守,他这种文路飞扬的人没有优势,要是他想要拿到一个更好的名次,还是下一届更有把握。

宋师竹却是郁闷地看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封恒。

封恒日常到李家接受小灶时,总要给她带回一点家庭作业。李先生在算学上是个初级学者,但他严以律己严以待人,不仅对弟子、对弟子的妻子也十分严苛。

每日都会跟她探讨题目,帮她批改作业。看着纸上那些蕴含深刻数学思想的毛笔小字,宋师竹总能幻想出一个紧皱眉头伏案疾书的老爷爷……然后她就不忍心不做功课了。

最近他们正在探讨一个从一到一百如何相加最方便的问题,大庆朝的数学水准只相当于华夏宋元时期的水平。宋师竹为了偷懒,就直接把倒序相加的原理写上,省略了演算过程。

封恒带回来的批解上,李先生很是严肃地斥责了她这种不严谨的学术思考,又用满满一张纸的演算证明了她这个算法的正确。

没有阿拉伯数字的大庆朝,封恒带回来的纸上都画满了横杆竖杆,虽然字体清秀,思路清晰,但宋师竹看着,眼里还是一直冒圈圈。

妻子三天两头就要为先生布置的功课叹气一把,封恒心中十分好笑:“李先生一直说你在算学上极有天赋。要是愿意持之以恒,以后许是能成为算学大家。”

“……”一个文科生得到这种数学好的赞誉,宋师竹心中真是有种止不住的羞耻感。

她咳了一声,觉得自己注定要辜负李先生的期望了。等差数列求和是高中代数的内容,到如今为止她也就记得最简单的几个解法,等到李先生把她肚里这点知识掏空,这位大学者许是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宋师竹想了想,决定不能这么下去,万一有一日她真的江郎才尽就惨了。她眼珠子转了转,对着封恒道:“我这些日子的作业,老师都给你讲过了吗?”

封恒看出她的意图,不禁好笑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顿了一下,又收回手指。

按老师说的,他妻子这颗脑袋瓜子都不知道是什么长的,可金贵了。说起来,他拜师至今还没收过老师的礼物,但妻子却收了不少,每半个月他都要从李家带回一些燕窝和人参,美其名曰让宋师竹补补脑子,就连他这个当弟子的都没有这种待遇。

宋师竹莫名其妙地被袭击,她和封恒对视了一眼,才听到他道:“听是听明白了,但是你们不是一直在推陈出新吗?”

尺有所长,尺有所短,封恒理解能力不差,但思维创新能力就拍马都跟不上妻子和老师。

“我们可以一起推新啊!”宋师竹赶紧道,要是李先生发现封恒在算学上也一样优秀,就不会把目光只放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况且宋师竹一直觉得封恒十分聪明——能考好科举的人就没有不聪明的。

八股文其实不是那么好写的——内容要言之有物,要兼顾起承转合的结构,还得用对偶骈散打造好词好句,对记忆力、逻辑能力和文字驾驭能力的要求都相当高。

真正能做出好文章的人,智商都是低不了的。

封恒想了想,答应了下来。李先生远在天边,没有看出宋师竹已经在烦躁边缘徘徊,他却看得十分明白,要不是为了他,妻子不一定会耐下性子研究这些算学问题。

不得不说,有另一个人跟着一块水深火热,宋师竹的心情立时就舒爽了。

给自家相公讲解算学,宋师竹当然更加精心,她的思路越散越广,尤其是看到封恒在她的启发下,推导出一个数差公式后,她更是觉得希望在前方。

看着纸上从浅到深的思路过程,封恒隐隐抓住了一些感觉。就跟小时候玩九连环一般,每解下一个环,都能有更进一步的愉悦感,他细细体会着心中的体悟,突然十分明白老师为何喜欢算学……也更不明白宋师竹为什么如此排斥了。

宋师竹听他问出心中疑问,默默看他一眼,这就是学霸跟学渣的区别。

她做数学题时从来就只是按本宣科,要不是直接把公式写出来太过逆天,她都不愿意一步步推着李先生的思路往前走了。

教书育人的路子不适合她,李先生要不是自带光环,她这段日子肯定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无论如何,决定把封恒培养出来后,宋师竹真是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可惜从这一日开始,天气就有些不同寻常起来。暴雨哗啦哗啦的,就像天河没有上盖一样,接连下了十多日的大雨后,宋家菜地里的土壤都被冲刷得到处都是。

宋师竹不得不让下人把先前敲掉的青石板搬回来压住泥土。

他们家都是这样了,就更别提周围的人家。孙家院里简直泥泞不堪,菜地成为泥沼,果蔬全都蔫光了,宋师竹这几日一见到孙家婆媳,两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不过许是因着家里艰难,她倒是看到孙三通在书肆接了抄书的活计。

除了孙家外,宋师竹身边受影响的还有另外一个宋师泽。他本来要跟许学政回省城的,因着这场大雨,许学政被困在了琼州府,也推迟了出发的日子。

这一夜,外头震天响的惊雷突然把宋师竹给吓醒了,宛如天怒一般,外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就连窗户都被吹得呼呼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