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启程(第3/5页)

所有人同时闭上了嘴巴。只有厨三刀哈哈大笑,得意道:“我、我认的,所以,只只教我!”

他凑到秋姜面前,秋姜压低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到的声音道:“那个秘方就是——让替你做这桌子菜的人去死。”

伴随着最后一个死字,秋姜一下子掀翻桌子,冲入后堂厨房。

厨三刀高声喊道:“拦住她!”

厨房里原本有三个打杂的下厨,闻声抄起菜刀就朝她扑过来。秋姜毫不留情,一抓一个丢出门去,直冲到最大的灶台面前。

厨房里一共有三个灶。

最大的灶台在最里面,光线也最黯淡。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弓着背用一根半人多长的竹筒在吹火,每吹一口气,就停下来咳嗽一声,再吹,再咳嗽。

秋姜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走过去。

男人忽然开口道:“往锅里再加壶水,避开那些汤盅,七主饭后都要喝一碗炖得酥酥烂烂、香香浓浓的汤,而我炖的汤啊,最地道,因为我从不往里面加水……用的都是锅里的蒸露,蒸露滴进盅里,一滴一滴,尽得精髓。”

秋姜走到锅旁,掀开足有一张圆桌那么大的盖子,只见里面架着一个大蒸托,托上放着七七四十九只鸡蛋大小的盅罐,每只的材质还不一样,有的是竹子的,有的是木头的,有的是玉的,有的是石头的……而罐子里装的东西也琳琅满目,一眼看去,光肉类就有十二种之多,更别提一些奇形怪状的香料。

蒸托下方是一大锅沸腾的水,水气弥漫上来,凝结到锅盖上,一滴滴地滴进那些盅里,一时间,满鼻子都是诱人的香味。

秋姜想了想,依言将一壶冷水倒进锅里。

男子桀桀笑,声音沙哑难听:“好功夫。”

确实,要避开那么密密麻麻看起来几乎没有间隙的罐子把冷水倒到蒸托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秋姜却毫不费力地瞬间完成了,恰恰体现出了她双手之稳、动作之快、用力之准。

“我不但能往这锅里倒一壶水,也能装一个人。你信不信?”秋姜拿着锅盖,迟迟没有盖上,锅里的水平静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蒸腾,袅袅水汽弥漫上来,她的眼睛在迷蒙的白烟中亮如寒星。

然而,男子并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又笑,边笑边咳嗽:“这么久没见,七主的性子果然也变了呢。”

“哦,我本该如何?”

“换了以前的你,从你掀起锅盖的那刻起,老夫就已经死了。”

“那是因为我现在觉得,好东西要慢慢炖,人也应该慢慢杀。”

男子站起来,抬头露出一个笑容:“那你就错了。你刚才没动手,就没机会动手了。”

秋姜立刻感觉到了四肢在变沉。事实上当此人抬起头,而她看到了他的脸时,她就知道坏事了。

因为背影也好、花白的头发也好,此人怎么看都是个老头,但他的脸却是十分年轻的,清瘦,英俊,眼瞳是异样的浅绿色,在幽暗的光线里,看起来就像狼。

一头马上就要扑过来将她吞噬的狼。

秋姜踉跄后退,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到一旁的小桌子,上面的蔬菜哗啦啦砸下来,砸到她脚上。

她稍稍清醒了一些,再看向一旁水汽蒸腾的大锅,便知道问题究竟是出在了哪里——就是这口锅!

因为,锅里煮的不是什么汤,而是药……迷药……

秋姜咬住下唇,极力保持清醒,但男子的脸在视线中开始扭曲,变得越来越模糊,连他的声音也仿佛被调慢了,一个字一个字都拖拉得很长——

“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

接下去说了些什么便再也没听见。

秋姜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太过强烈的光线让她悠悠苏醒。

秋姜不敢睁眼,因为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炙烈的光,此刻睁开只会是自毁双目。

在黑暗的世界里,感官逐渐清晰。

首先清醒的是大脑,然后是听觉。

她听见有两个人在对话。一男一女,男人是之前那个,女人的声音则是初闻。

女人道:“我不相信她!我不能冒险!”

“但我们无权定她的罪,要带回去交夫人处置。”

女人冷笑:“谁不知道夫人最偏爱她?!而且夫人说什么闭关,一闭好几年,根本见不着面!没准都已经死了,否则出那么大的事她早该露面了!”

“不得对夫人无礼。”

“哼,你们这帮愚忠!总之我不管,我要为小五报仇!”

秋姜感觉到一样冰凉的硬物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没有动。

很快,硬物消失了,大概是被男子拦回去了。

“在璧国,我身份最高,你得听我的。我说,带七儿回去。”

女人咬牙切齿道:“好,算你狠!我让你带她走,但只要你一出璧国,我就杀了她!”

男子冷冷道:“你杀她,我就杀你。你可以试试看。”

“你!”女子跺脚,然后是狠狠踢门的声音,再然后,门被重重甩上,几乎连地面都在震,最后,脚步声远去。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男子终于开口:“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秋姜回答:“我是醒了,但不敢睁眼。我不想变成瞎子。”

男子一笑,紧跟着,光感撤离。

秋姜这才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男子道:“几个窗几扇门?”

秋姜身处的乃是一个特别空旷的屋子,三面都是窗,总计有十二扇之多,而门则有两扇,是个璧国标准的花厅建筑。

但秋姜只扫了一眼,便道:“没有。没有窗也没有门。因为全是封死的。”

“那刚才的姑娘怎么走的?”

“虽然听起来像是摔门而出,但我知道,她是从上面飞走的。”

秋姜指了指屋顶。

屋顶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洞。

“一般在光线明亮的屋子里,很少有人会去注意头顶上方。你的视线刚才并没有抬起来,又是如何知道上面的洞才是真正的门?”

“因为风。”

几乎感应不到的气流,从头顶的洞落下来,再被肌肤敏锐的感知。而这种感知,往往比眼睛和鼻子,更可靠。

男子开始鼓掌,笑声铜锣般刺耳:“不愧是七儿。”

还是花白的头发、微驼的背和年轻的脸,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奇特的魅力,尤其是他笑起来时,脸上皱起沧桑的纹路,眼睛却扑闪扑闪,显得天真又单纯。

“七儿,他们都说你失忆了。”

秋姜的心,格了一下。

“如果你失忆的话,恐怕我就不得不杀了你了。我不能带一个危险人物回组织,你知道的。”

秋姜没有做声。

“那么,现在告诉我,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