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遇(第4/7页)
也许是强大的求生欲带来了幸运,她依稀感觉镔丝那头缠住了什么,当即借力抓着风小雅游过去。
脑袋终于浮出水面,秋姜拼命呼吸。
就在那时,她看见自己钩中的东西,是一截掉落的船舷栏杆,足有一人多长。
木制的栏杆飘在水上,刚才害风小雅落水,这一刻,却救了他们。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好心有好报?
秋姜把风小雅平放在栏杆上,抽空喘了口气。
视线中没有大船的影子,也不知是他们飘离的太远,还是船已沉了。他们尚未脱离危险,可趴在栏杆上的风小雅,却仍在笑。
秋姜抹了把脸上的水,“你笑什么?”
风小雅收了笑,极为专注地盯着她,问:“为什么救我?”
“你还有用,而且我不想被燕王追杀。”
风小雅便又笑了。
秋姜听着他的笑,觉得恼火得不行。偏偏这时,风小雅又问:“我父……真是你杀的?”
“说了一万遍了,是的,是的,是的!”
“骗子。”
轻轻两字,却让她的心咯噔一跳。
“我找仵作解剖了我父的尸体,父亲五脏衰竭,肺部长满恶瘤,就算没被割头,也活不过一个月。”风小雅凝视着上半身趴在栏杆上的秋姜,伸出手将湿漉漉的头发从她脸上拨开,动作又轻又柔,“你和我父,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脸庞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的秋姜再也遮不住表情,海水太冷,冻得她的嘴唇都在抖,而比身体抖得更厉害的,是她的心。
就在这时,一条小船出现在视线中,紧跟着,一根绳索飞过来,卷在了秋姜腰间。
风小雅惊呼道:“放开她!”
秋姜只觉身子一轻,再一沉,被扔在了小船的甲板上。
小船上,颐非将绳索慢慢地缠回手间,对着风小雅冷冷一笑:“她没事,有事的好像是你啊,鹤公。”
秋姜稳住心神,定睛一看,小船船尾绑着二人,正是周笑莲和马覆,两人全都闭着眼睛昏死过去,云闪闪正看着他们。
也不知颐非是怎么做到的,竟没知会她一声,就真的活擒二人炸了船。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一沉——剩下的,就只有风小雅了……
颐非慢悠悠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秋姜一看,那不是公输蛙的“袖里乾坤”吗?
“求鲁馆的火药真的很好用,那么大的船说没就没。现在,就让我再试一试这把弩,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神乎其神。”颐非微笑着,将袖里乾坤对准了风小雅。
秋姜下意识地跳起按住他的手,颐非扭头,目光至冷,她突然清醒过来,连忙松手。
颐非嗤笑了一声:“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心思多变,我能理解。”
秋姜抿了抿唇道:“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你手上。”
“哦?为什么?”
“你是要当程王的人,如果风小雅死于你手,燕王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理由找的不错。”颐非笑眯眯地贴近她的脸,亲昵轻佻地说,“可惜……我并不想当程王呀。”
秋姜面色微变。
颐非再次将袖里乾坤对准风小雅,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按键。这一瞬间极短,但看在秋姜眼中却极长,长得足够将很多事情都想起——
“我一直想见你。”
“我想救你。”
“姜花开时,如你所愿。”
“我只后悔一件事……十年前的十二月十一日,没能干干脆脆地走。”
“活下去,我试试。”
一幕幕,都是他说这些话的样子。
秋姜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再次出手,而这一次,她从颐非手上夺走了袖里乾坤,然后将黑漆漆的箭孔对准了颐非。
颐非挑眉道:“你果然临阵倒戈。”
秋姜脸色素白,并不说话。
“说什么程国的事程国人自己解决。说什么要回如意门当如意夫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合作?”颐非朝她走了一步,索性将衣襟一扯,露出赤裸的胸膛,“来啊!动手!往这射!”
秋姜依旧不说话,也不动。
颐非再次冷笑:“原来你既不舍得杀他,也不舍得杀我呀。”
秋姜沉声道:“不要逼我。”
颐非则用比她更低沉的声音道:“我就逼你!要不他,要不我。今天,只能活一个!”
秋姜只觉原本就咬破了的口腔再次溢出血来,腥甜的气息令得她烦躁难安,偏偏颐非又朝她走过来,随之同来的是巨大的威压。
杀风小雅,还是杀他?
颐非自然比风小雅有用的多。只有颐非才能帮她顺利回程,夺回如意门的权杖,成为如意夫人。他如果死了,一切就要重头开始,会更加艰难。
而且杀了他,就得杀云闪闪灭口,否则云笛追究起来,后患无穷。还有周笑莲和马覆,怎么处理?她现在孤身一人,没有帮手怎么成事?
不!不行!不能杀颐非!
秋姜脑中波涛起伏,剧烈碰撞,但手指却坚定地按了下去——她的洞口,对准的是颐非。
“咔擦”一声。
机关扳动了,但箭,并没有飞出来。
秋姜连忙再次按动按键,咔咔咔,只有声音,没有箭。
她顿时明白,自己上当了。
立在前方的颐非脸上有一种很古怪的表情,竟不知是解脱,还是失落,但他很快轻笑了一声,手中绳索飞出去,这一次,卷住风小雅的腰,将他拉回了船上。
风小雅定定地看着秋姜,神色却是难得一见的激动。
颐非亲自扶着他站稳:“恭喜啊,鹤公。她选了救你。”
秋姜的手一松,袖里乾坤啪嗒落地,她的心,也似跟着落到了地上,变得说不出的疲惫:“这是对我的,又一次考验么?”
她早该知道,颐非和风小雅才是一伙的。
风小雅不停地试探她,颐非也不停地试探她,然后这一次,他们两个联起手来试探她。
逼得她,终于露出了原型。
海面上的太阳很晒,她只觉热得不行,衣服已经蒸干了,热汗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顺着头发往下淌,像是谁在替她哭一般。
然而秋姜眼中一滴眼泪都没有,有的只是愤怒。
眼看着一点点重新变得冷静冷酷的秋姜,颐非心头一阵乱跳,忙道:“你别胡思乱想,我这一次,可是真的为你好。”
秋姜用一种平静的、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颐非苦笑起来:“算了,还是让鹤公来说吧。”说罢,他转身叫上云闪闪,把周笑莲和马覆抬进了船舱。
船舱很小,塞了四个人后就没剩下多少空地。
云闪闪嘀咕道:“我哥怎么还不来啊?”
“不是说好了看见黑焰就赶紧赶来的么?”
“这小船上的食物我看了,只够我们几个吃三天的。大海这么大,可别彼此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