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行道(第3/5页)

“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一个大浪打过来,船身一震,颐非推开熊哥扑到船舷边,指着被冲远了的秋姜道:“快!救她!”

秋姜被巨浪卷入海中后,运气十分不佳,脑袋撞上一块四分五裂的小船船板,一口气没憋住,顿时全喷了出去。

她拼命挣扎,然而身子却一个劲地往下沉。

而且,头上似乎砸破了口,猩红色的血雾漂在眼前,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不行!不能晕过去!

秋姜拼命往上游。

头越发疼痛,视线中一片红色,她到底流了多少血啊?

秋姜实在坚持不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时,一人抓住了她,紧跟着身子一轻,重新浮上水面。

意识昏沉的她将眼睛睁开一线,透过密集的雨幕,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秋姜本以为那是风小雅的眼睛,但随即想起风小雅的眼线要更长一些,也不是绿色的,最最重要的是,风小雅眼中永远不会有嬉笑轻浮的神色,他总是那么沉稳内敛,像个玉雕一样……

秋姜想了好多好多,但其实不过是一瞬间,再然后,整个世界就此暗了下去。

***

“这可是我第二次救你啦!”

什么?

“一个人如果救了另一个人三次,那么那个人的命,就属于他。”

什么什么?

“你要不想,就记得别再给我第三次机会哈。”

意识昏昏沉沉,这个声音也听起来忽远忽近,扎得脑子一阵一阵地疼。

秋姜有点烦,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那声音便远去了。

再然后,依稀有温热的东西贴上了她的额头、脸庞,顺着脖子一路擦下去。对方的动作很轻柔,拭擦的力度也很舒适,但秋姜却一个激灵,猛地惊醒。

视线那头,替她梳洗更衣的,竟是颐非!

而且他握汗巾的手,眼看就要擦到关键部位上!

秋姜就那么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异常冷静地看着颐非。

“这个时候我不是应该失声尖叫,再一巴掌打过去吗?”一个声音在她脑中说道。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失声尖叫,再一巴掌打过来吗?”颐非笑了。但因为易容成丁三三的缘故,贴着胶皮的眼角和唇角纹路被海水泡的发白,扭曲着遮住真心,呈展出古怪。

秋姜垂下视线,看着那只距离自己的胸不到一分的手。她的外衫已被脱去,仅剩下一件抹胸,因为湿透了的缘故,几乎是毫无缝隙地贴在身上的。分明是尴尬到极点的境地,脸却像被冻僵了,扯不出任何表情来。

秋姜抬手,接过颐非手里的汗巾,坐起自行拭擦了起来。

她如此淡定,颐非反而退了一小步,想了想,又背过身,“识趣”地避了嫌。他的眼神投注到门栓上,眸色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温柔的、难以磨灭却又无法重拾的往事——

若干年前,也有一个少女,在他面前落水。

只不过,那个少女是被他逼着跳下去的。而她落了水后,还是那么倔强,一声不吭,既不呼救,也不叫屈。

再然后,他让琴酒把她救了起来。那时候他是个表面放荡,但心还有点软的少年,所以人捞起来后,就交给婢女们侍奉了。只是惊鸿一瞥,见那人窝在婢女的手臂间,素白的脸,漆黑的发,在刨去高贵强硬的假相后,实际上是个柔弱单薄的小姑娘。

而那种柔弱单薄的模样,就深深印在了他心里。此后再见,对方地位越来越高,离他也就越来越远。初遇时光宛若一梦,又像是终此一生,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奢念。

其实秋姜跟那个人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

那人出身高贵,举止优雅,是百年世族精心养育的明珠,一朝除尘,可亮天下。而秋姜,出身神秘波谲云诡,是细作组织用毒液灌溉出的毒花,讳恶不悛,鬼神难测。

可是……颐非不知为何,就把二人联想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秋姜换上了一旁的船员服,正用汗巾一点点绞着头发,被水浸湿的发像一匹上好的黑缎,在灯光下闪耀发亮。

似乎是被那种亮光震慑到,颐非连忙又转回头去,一时间,心头起伏,隐讳难言,连忙默念:“她是风小雅的未婚妻,哦不,是风小雅的十一侍妾,哦不,是前十一侍妾……总之,朋友妻,要规矩,少接触,保距离……”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浅几不可闻。

秋姜擦完了头,见颐非还不走,便走到窗边,打开木窗往外看了一眼,风暴已不知何时停了。他们成功上了青花。

这个大概是船长的房间,不过七尺见方,十分肮脏,有一股常年不洗澡的臭味。

但她知道,这已是青花船上最好的房间了。

“我们进行到哪步了?”

颐非还沉浸在某种诡异的思绪中,被她开口的这句话瞬间敲醒,仿佛一盆冷水扑下来,浇熄了妄念的火苗。

“此船的船长邓熊,见过丁三三一面,所以认出了我,现在我已接管此船,一切听我号令。”

如果换一个不认识丁三三的船长,或者是熟悉丁三三的船长,此计都不可成。看来,颐非果然是事先就全部计划好了的。

“我……想去船底看看。”

颐非的目光闪了闪,没有阻止,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好”字。

秋姜束好头发,走出船舱,路上遇见了之前见过的两个船员。其中一个大概是因为用桨砸过颐非的脑袋,此刻将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

另一个眼尖的那位船员,则自觉自己有心救他们,算是有功,十分殷勤地上前道:“三哥,两位有什么吩咐?”

“去船底看看。”

“是!我们这趟收成不好,您也知道燕国那边禁令很严,我们等了三个月,才收了二十个。熊哥正头疼呢,怕回去后被品先生责罚。三哥您能不能给说说情?”眼尖的船员边说边带路,掀起楼梯口的木板,一股酸腐之气顿时涌出。

颐非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却见秋姜面色不改地踩着梯子走了下去。

青花的船舱底部为了最大的节省成本是不分间的,别说跟连走廊都铺着天竺地毯的“玖仙号”比,就是普通的货船都比它条件好。被略来的孩童女人们堆在一起,虽只二十人,但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又不通风,臭气熏天。

秋姜下去时,二十人里只有两个孩子抬起头看,仍保持着好奇之色。其他人全都麻木地歪着睡着,一动不动。

秋姜走到那两个好奇的孩子面前,一男一女,男童四五岁年纪,女童八九岁年纪,应是姐弟,相貌中上。

女童的好奇转为戒备,第一时间将弟弟护到身后,盯着她道:“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