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第2/2页)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前两次更为严重。
于是但凡刘宏入睡,便即刻深陷梦魇之中。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满面惊惶失措,不断哀嚎“救驾”,“有鬼”,“爱卿救朕”之类的荒唐话语。
而后猝然惊醒,冷汗淋漓、心有余悸。
但凡此时,他都要高声大喊“糜爱卿”。身在偏殿的糜荏便跟着内侍出现在他身旁,柔声安慰。
这一夜刘宏饱受惊吓,心力交瘁。几次之后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不敢再睡。他惶恐不安地拉着糜荏的袖子,胆战心惊的环顾着宫中摆设,生怕哪里跳出个厉鬼来,就此夺走他的性命。
翌日清晨果然高烧不止,彻底陷入昏迷。
太医忙前忙后,用尽手段才让这高烧退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刘宏却又反复发起高烧来,直到四日之后的初五,终于彻底安稳下来。
糜荏也在宫中等了整整四日。
谁也不知道天子什么时候能醒,都不敢放他回去。见他累了就只令他在天师监小憩片刻,还时常因刘宏病情反复而将他叫去陪侍。
直至刘宏的病情稳定下来,短暂地醒来片刻与他说了会话,他才被放回府去。
回到府中时夜色朦胧,京中华灯通明。
众人这会都已用过晚膳,得知他还没有,周慈忙命人去厨房准备。他知道糜荏最关心的是什么:“荀公子正在书房核对账本。”
糜荏点头,转道去往书房。
大概是刚吃饱、核对数字又太过枯燥之故,荀彧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糜荏走过去将披风搭在他身上,轻声将人唤醒:“文若,醒醒。”
如今还在正月里,外头天寒地冻。他以前交代过仆人书房里不准烧炭盆,以免引发火灾,因此即便紧闭门窗房中也不温暖。荀彧若是睡久了,恐怕会被冻醒。
荀彧被唤醒了。他直起身,视线对上糜荏温暖的脸庞时脑袋还有些懵:“……子苏,你回来了。”
他很快清醒过来:“可曾用过晚膳?”
糜荏细细端详了他一会,见他面上冻伤的红肿已消,几处伤痕都比他离去前褪了不少,摇头道:“我先去沐浴。”
等沐浴更衣,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来时,厨房也已送来晚膳。
荀彧见了没有说话,只是命人去取了块干燥的棉巾,亲自替他擦干长发。
糜荏怔了一怔,缓缓笑了。
他慢条斯理用着晚膳,任由身后之人动作,心下说不出的愉悦满足。
荀彧细细替他擦拭长发,心下亦是说不出的愉悦满足。
手中长发细致乌黑,附着透明的水珠,如墨线串着珍珠般垂落在地,柔美异常。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像是黑夜里默默散发着幽香的昙花,引人无限沉醉。
他的子苏,本就好看到连不少京中出名的美人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等用完晚膳,长发也被擦地有些干了。
糜荏简单洗漱过后,拉着荀彧回到屋中。
他向荀彧简述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无外乎是刘宏病的昏昏沉沉的,遭这一出打击,虚弱的身体怕是愈发不能好了。
等朝臣们修完春假归朝,恐怕会出现储君之争。
荀彧闻言皱眉:“陛下身在病中更令子苏陪同,如此非凡地位,朝臣哪里舍得放弃拉拢。”
这番话语气平和,说的亦是正事,糜荏却从中听出了一点难以名状的涩然之意。
他把玩着荀彧的手:“我来京洛前通过一些手段,给陛下献过几名风格各异的美男,陛下却始终不为所动。是以我敢断定他不喜欢男人,方才买官入京。”
“他虽然在意我,却因我从不对他毕恭毕敬,反而觉得我是他的知己,与我平辈相交,才将我看重了一些。”
虽然现在已经弯的差不多了,对他还有几分念想。但他既然能摆平,这种小事就没有必要让文若烦恼了。
荀彧抿了抿唇,对此半信半疑。
“不说这些令人扫兴的事了,”糜荏笑了,“文若似乎忘记了一件大事。”
荀彧疑惑地看过去。
见他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拂过蔷薇般嫣红的唇瓣,眸光不由微微闪烁。
他完全想起糜荏当日所说的“定金”与“尾款”。这几日他躺在糜荏的大床上,日夜想起当日的触觉,又怅然若失。
如今再被提起,他的脸又腾地红了,目光却难以离开那双单薄的唇瓣。半晌终于顺从被蛊惑的心意,凑过去像当日他对他做的那样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托着他的后颈,青涩而认真地吻了回去。
他张开嘴唇,笨拙地与舔舐近在咫尺的薄唇。唇舌相交之际,带来的是灵与肉的双重颤栗。
这一次,糜荏没有再退。
他享受着心上人的主动,愉快地决定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多来几次。
五日后,天子彻底清醒过来,下旨令糜荏官复原职。
因为先前多次提醒“五石散有毒”之功,刘宏又将他封为列侯,封号“安君侯”。
意思是他一看到糜荏便觉心安,要糜荏从今往后,一直陪在他身边。
百官闻之,震惊不已。
刚至京洛周边郡县,听得这一消息的戏忠、郭嘉:“……”
两人面面相觑,对脸茫然。
——什么情况,不是说好的主公有难,需要他们这些谋士献计解救吗?
要知道文若是在腊月二十四收到的信件,上头说他们未曾蒙面的主公被罢了官、软禁在府中。此事显然非同寻常,文若才当场收拾包裹快马加鞭归来京洛;
按照信件时间,他们的主公落难最早应当是在腊月十四左右。如今连一个月时间都未曾过去,被天子忌惮的危机,这就消除了?!
不是,天子的这番怀疑,是否有点过于草率了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