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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第3/5页)

过了一年多,高蕃外出遇到了岳丈,岳丈把他请回自己家,一迭声地赔不是。然后让女儿打扮好出来相见,夫妻见面,不由得哀伤心酸。樊父就买酒款待女婿,劝酒非常殷勤。到了傍晚,樊家执意留高蕃住下,另外打扫安排了床铺,让小夫妻团聚。高蕃第二天一早告辞回家,不敢把实情告诉父母,只好掩饰编排蒙混过去。自此以后,每隔三五天就去岳丈家住一宿,父母一点儿不知道。一天,樊父找上门来求见高仲鸿,起初高仲鸿不肯见,后来迫于情面才出来相见。樊父双膝着地走过来给女儿求情,高仲鸿不肯应承,推脱到儿子身上。樊父说:“女婿昨夜住在我家,没听说他不愿意。”高仲鸿吃惊地问:“他什么时候寄宿你家的?”樊父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高仲鸿。高仲鸿红着脸带着歉意说:“我实在不知道。他爱你女儿,我难道偏要和她过不去吗?”樊父走后,高仲鸿把儿子叫过来大骂一通。高蕃只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说话间,樊父已把女儿送来了。高仲鸿说:“我不能为儿女承担过失,不如各立门户,就烦你主持我们分家吧。”樊父劝阻他,不听。于是就让小夫妻住到另一所宅院去,派一个丫环供他们驱使。一个多月过去了,两下里相安无事,高仲鸿夫妇暗暗感到宽慰。可是过不多时,江城渐渐放肆,高蕃的脸上时常挂着指甲的抓痕,父母明知怎么回事,也忍着不去过问。一天,高蕃被打得实在受不了,就逃到父母的住处,慌慌张张就像被猛禽追逐的鸟雀一样。父母正在吃惊地询问,江城已经操着木棒追了进来,竟然就在公公身边把高蕃拽住捶打。公公婆婆哭着喊住手,江城连看也不看,打了数十下,才气恨恨地走了。高仲鸿往外撵儿子说:“我只为了避开吵闹,才分了家。你本来乐意这样,又逃什么呢?”高蕃被赶出家门,东游西荡,无处可去。母亲怕儿子被折磨死,就让他独居一处,供他吃饭。又把樊父叫来,让他教导女儿。樊父来到女儿房里,百般开导劝说,江城就是不听,反而用恶言恶语伤害父亲。樊父气得拂衣而去,发誓不再认女儿。不久,樊父气得生了病,和老伴相继死去。江城恨他们,也不回家吊丧,只是每天隔着墙壁叫骂,故意让公公婆婆听到。高仲鸿全都只当不知道。

高蕃自从独居以来,像是离了火坑,但是总觉得凄凉寂寞。他暗中买通媒婆李氏,招来妓女相伴,往来都在夜里。日子长了,江城听到点儿风声,就到高蕃住处谩骂。高蕃竭力辩白,指着天日发誓,江城这才回去。从此,江城天天监视着高蕃,等着抓他的把柄。一天,李媒婆从高蕃住处出来,正好遇上江城,江城急忙叫住李媒婆,李媒婆脸色一下子变了。江城越发怀疑,对李媒婆说:“把你干的勾当全都说出来,或许饶了你;如果敢隐瞒,把你头发拔光!”李媒婆战抖着说:“半个月来,只有妓院的李云娘来过两次。刚才公子说,曾经在玉笥山见到陶家媳妇,喜欢她那双小脚,嘱咐我把她招来。她虽然不贞洁,也未必愿做娼妓,所以成不成还不一定。”江城因为她说了实话,姑且宽恕了她。李媒婆要走,江城又强行阻止。天黑以后,江城呵叱李媒婆说:“你先去吹灭他的蜡烛,就说陶家媳妇到了。”李媒婆按她说的做了。江城马上进了高蕃的屋。高蕃高兴极了,挽着她的手臂,和她坐在一块,一五一十地诉说自己的渴望相思,江城默不作声。高蕃在黑暗中摸到她的脚,说:“山上一见仙容,念念不忘的就是这双脚。”江城始终不说话。高蕃说:“先前的心愿,到今天才得以了结,怎么可以见了面不认识一下呢?”就亲自举着灯到近前来照,原来是江城。高蕃大惊失色,蜡烛掉到地上,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发抖,就像刀架在脖子上一样。江城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拖回自己家,用针刺遍了他的两条大腿,才让他睡在下床,每天睡醒都要骂他一顿。高蕃从此怕她就像见了虎狼一样,即使偶尔江城赏脸,枕席之上,高蕃吓得也不像个丈夫的样子。江城打他耳光,骂着把他撵下床去,越发厌弃他,不拿他当人。高蕃日处闺房之中,如同监狱中的囚犯,要时时看着狱吏的脸色行事。

江城有两个姐姐,都嫁给了秀才。大姐性情平和善良,不善言谈,常常与江城不融洽。二姐嫁给葛家,为人狡黠,能言善辩,喜好顾影弄姿,自我欣赏。长相不如江城漂亮,而凶悍妒忌与江城不相上下。姐儿俩相见不说别的,只是以各自整治丈夫的威风自鸣得意,所以两个人最要好。高蕃去亲戚朋友家,江城就嗔怪恼怒;只有去葛家,知道了也不制止。一天,高蕃在葛家喝酒。酒醉之后,葛生嘲笑高蕃说:“你为什么怕老婆那么厉害啊?”高蕃笑着说:“天底下的事,回过头来看有好多不可理解。我的怕,是怕她的美,竟有美貌不如我老婆,而怕老婆比我还厉害的人,不是越发叫人困惑不解吗?”葛生听了非常惭愧,无言以对。丫环听到这番话,把它告诉了二姐。二姐大怒,操起棍子马上出来了。高蕃见她气势汹汹,来不及提鞋,就要逃走。二姐抡起棍子已经打中他的腰脊骨,三棍下去打得高蕃三次跌倒爬不起来。又误中头部,血流如注。二姐打完走了,高蕃踉踉跄跄地回了家。江城一见吃惊地询问他,起初他因为得罪了二姨的缘故,不敢立刻说出,江城再三盘问,这才把挨打的过程全部诉说一遍。江城用布包扎好高蕃的头,生气地说:“人家的丈夫,为何烦劳她打!”更换了件短袖衣裳,怀揣木杵,带着丫环径直而去。到了葛家,二姐笑语相迎。江城一言不发,抡起木杵就打,二姐被打倒在地,江城撕开她的裤子痛打一痛,直打得齿落唇豁,屎尿失禁。江城回来,二姐又羞又气,派丈夫找高蕃告状。高蕃赶出来,极力用好话体贴抚慰。葛生私下里说:“我这趟来,是不得不来。恶婆娘不仁不义,幸亏借他人之手整治她一顿,我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仇呢。”这话已被江城听到,马上出来,指着葛生骂道:“卑鄙的东西!你妻子吃亏受苦,反而偷偷地和外人交好!这种男人,不该打死吗!”就大喊着找棍子。葛生窘迫极了,夺门逃窜而去。从此,高蕃没有一处可以和人往来了。

同窗王子雅来拜访高蕃,高蕃挽留客人饮酒。饮酒期间,两人以闺阁中的事互相开玩笑,玩笑开得很淫秽下流。正好江城在窥视客人,躲在一边全听到了,就暗中把巴豆放在汤中让丫环端进去。一会儿,王子雅上吐下泻不堪其苦,只剩下奄奄一息了。江城让丫环问他说:“还敢无礼吗?”王子雅这才明白病的来由,呻吟着哀求,这边绿豆汤早已备好待用,王子雅喝了吐泻才止住。从此,同窗之间告诫,不敢到高家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