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神童名(第2/2页)
种暠惊奇地打量阿生。通常这个岁数的小孩不过是能够通顺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愿望,某些被宠坏的还要靠哭和砸东西表达情绪呢。像阿生这样,对于抽象的家国概念展现出严密的逻辑推理能力,绝对称得上凤毛麟角。
他有意试探阿生,便当她是大人一样回答道:“初,尚书为少府下属,掌管文书,交通内外;至本朝日渐隆重,不受三公与大将军制约。”【1】
阿生秒懂,换个词就好理解了:皇帝秘书。跟后世一样,说说是个开会时作记录的,其实权利大到可怕。没有明确的职责,就相当于无所不管。联合国秘书长了解一下,韩国青瓦台秘书处了解一下。古今中外政治道理都是一样的。
她点点头:“名轻权重。”是个实差。
种暠更加称奇,她竟然还真就听懂了。没等他惊奇完,阿生的下一个问题就抛过来了。
“种公能做到尚书,定有过人之处。是品行过于常人呢?才华过于常人呢?还是祖先的遗泽过于常人呢?”
阿生记得隋唐之前没有科举,是举荐制度。但举荐制度非常受人为因素影响,从举贤才变化为举家世,最后造成了士族门阀垄断,腐败横行。她历史细节学得不好,规律性的东西却记忆尤深。这里表面上是在问选官制度,实际上她是想根据这位高官的回答来判断现有政府的生命力。
难得逮到一个愿意认真跟她说话的外人,还是政府官员,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怎么行?
种暠的神情已经变得无比郑重,他思忖片刻才缓缓开口:“家世、品行、才华,三者一体。贫民氓隶,生无所教,目不识丁;家学渊源者,幼读《诗》《书》,蒙圣人教化,品行才华自然高于常人。暠自认为德才兼备,但追根溯源,还是先祖遗泽惠及我。”
阿生猛然意识到,东汉纸张还没有取代竹简布帛,所以读书成本高到可怕,贫穷就意味着文盲。穷书生靠抄书借书一步步学成大儒的故事,在此时缺乏现实基础。难怪是隋唐才出现科举,这何尝不是纸张普及后的必然结果呢?
造纸这一项,时间上必须远远优先于教育普及和改革官制。
学到了,学到了。她虽然超前千年,但头脑中的东西太多太乱,只有通过学习眼下的现状,知行合一,才能少走弯路。
阿生恭恭敬敬地朝种暠行大礼:“谨受教。”然后就坐在一旁安静听祖父和贵客讲话。
种暠顺着话题唏嘘:“便是家世德才皆有,朝中无人也难以升迁。若非曹公,我哪能有今日?”
曹腾连忙摆手:“我一介宦官怎么敢说举荐重臣,不过是在小人中伤栋梁蒙蔽皇帝时说了两句公道话。种公切莫再说是被宦官举荐的,于名声有碍。”
“哼。”种老头鼻子出气,“既然受了曹公的恩义,就不怕人说。正是曹公的公道话我才有今日,我行得端做得正,不怕人说。”
阿生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二十多分钟,她就喜欢上了种暠这个老头。能力有、脾气直、不畏流言、即便是对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也很尊重……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祖父的朋友质量非常高啊。
“曹公家有神童,更该为子孙考虑。梁冀跋扈不义,远近皆闻,而皇帝年岁渐长。暠言尽于此,望曹公早做打算。”种暠告辞时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曹腾闻言只是叹息。
这让阿生疑惑不解,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祖父被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