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风声(第2/2页)

“冬牧线都快修到家门口了吧。”

原本各自吃饭的学子,不管是穿哪个院校服的,都没控制住嘲讽的嘴。

公孙瓒被辽东百姓群嘲,自然是有原因的。这还要从另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说起——吕布。

前线守卫者、辽东哈士奇的吕将军,如今虽然一心奔波在漫漫追妻路上,但他年轻时也是荒唐过的。那些被解散的姬妾们为他留下了一儿一女。

吕布私心里有点宠闺女,虽然平时不管,但庶长女吕镫及笄的时候,还是想费心替她找个好婚事。吕小布举着蜡烛,在厚达半人高的简介中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公孙瓒家的次子。

理由一,当时的辽东还做着跟公孙瓒结盟一起打袁绍的美梦,所以辽西算友方。

理由二,公孙瓒自己是庶出,年轻的时候一副不以出身论人的孤傲样,吕布觉得同为庶女的吕镫过去了日子能舒坦。

结果公孙瓒张口就是:“庶女,做妾可以啊。”

吕布直接炸毛:“我玄菟太守、镇北中郎将的独女!给你家一个没继承权的二儿子做妾?!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当时曹佩刚怀了第一胎,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所以吕镫还真就是吕奉先独女。

然后经典名句闪亮登场。公孙瓒:“我乃幽州霸主,你不过是我手下偏远山区的一个小郡守而已。”

吕布:“呵。”

彼时幽州牧刘虞已经为了“不当末代皇帝”而一头撞死了,公孙瓒趁机收编了刘虞的土地军队,名正言顺地占据辽西全境,磨刀霍霍向冀州,可以说是春风得意,膨胀到不行。

总之,亲家没结成反倒成了仇家。

然而事情还没完。安安分分当了七八年战地护士的曹佩,难得发了一次大小姐脾气:“你们跟公孙瓒说,那女孩儿的母亲是谯县曹氏嫡女。”

大约是孕期激素激发了母性,吕镫不知怎么的就入了她的眼,护得跟自家小崽子似的,不光及笄做了正宾,婚事的时候都认上闺女了。

还没等吕布喜出望外,公孙瓒的第二道回复过来了:“原来是阉人的后代,怪不得让女人出来跟我说话。”光用说的还不够,公孙瓒替自家次子聘了一个算命家的姑娘。

没错,那算命的真就只是个江湖骗子,不是谋士,不是世外高人,仗着和公孙瓒年少相识,在辽西巴掌大的地盘上贪污过亿。

曹佩:“呵。”

继点炸了辽东边防部队之后,公孙瓒又点炸了妇医堂,点炸了曹生弟子居多的南岛系官僚。若不是求亲不成这事有些丢人,消息被段老爷子强压了下来,否则交州和兖州也得炸。

如今事件中心的吕大姑娘已经结婚生子了,但对于公孙瓒这么个自带“绝交buff”的宝藏男孩,多的是有人想看他楼塌。

“公孙瓒说白了,就是吕将军那一卦的,将才归将才。治理内政、结交盟友都一塌糊涂。”有人点评道。

“辱吕将军了。”周围人异口同声。

“辱吕将军了,吕将军不抢自家百姓。公孙瓒在易京屯粮三百万斛,比许县还多,你们以为粮食是哪来的?”

“要说打仗,他也没比谁强。别说吕布、徐荣,就是后起之秀通辽四将,哪个不打得鲜卑嗷嗷叫?”

“我倒觉得他刚封中郎将的时候还是不错的,不过‘幽州霸主’之后飘了。若是能吸收进辽东,未必不能成一员悍将。”凑上来讨论军事的竟然还有女孩子。十一岁的小姑娘穿着律法科的黑白相间的学子服,双丫髻、娃娃脸,挤在一群大哥哥中间显得格外可爱。

然而辩论中的单身狗们不相信可爱,当即有人驳斥她:“拉倒吧,你也说公孙瓒飘了,就他那广开后宫、贪欲不足的样子,到了辽东得判八十年。”

“那没办法了。咱们不出兵,易京挡不住袁绍。”律法科的小姑娘揉揉脸,故作老成地叹气,“公孙瓒挡在咱们和中原之间十二年,帮辽东度过了最脆弱的开荒期,结果你们用完就扔。啧,真可怜。”

卜震是认识她的,拉过来揉揉双丫髻,笑道:“赵青丫,难不成是公孙瓒发了善心,才没有打过辽东吗?咱们给他上贡了多少好东西?白虎皮、紫灵芝、鹿王茸……主家自己都一件衣服穿十年。”

赵青小姑娘慌忙捂住发髻。

公孙稷附和朋友:“没错没错,为了麻痹公孙瓒,华公可没少下本钱。除却上贡,收买乌桓又是一笔,伪装旱灾又是一笔,且辽东商队和冬牧线从来不靠近右北平边境四百里内,宁可往北边茫茫草原上去,多少谍部和军部的学长在那里奔波,烈士碑上的名字都已经超过二十了。”

“辽东战略纵深摆着。”沓安难得地在这种热闹氛围中开口,语气像清风,“公孙瓒打进来的成本太高。”

小姑娘被说服了,连连点头:“是我太年轻了。世上哪有蠢货的军阀?全靠我方英雄未雨绸缪。”

午餐时间就在说话间不知不觉过去了。随着清场的铃声响起,学子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但可以想见,“如果袁绍攻下幽州,是否和袁绍开战?”、“东部鲜卑和西部鲜卑的立场分歧”、“冀州黑山军的残余势力会不会支援公孙瓒”之类的话题,够接下来一个月饭后讨论的了。

沓安走在最后,回望食堂大门上方的匾额。“民以食为天”五个粗放的狂草在正午猛烈的阳光下依旧是沉默的黑。

看着像张芝的狂草,但其实不是,“以”字中间一点连笔断开,是那个人独有的标记。他三岁那年夏天见她练字,写了一下午的“人心似水”。阳光就像这样的阳光,“似”中的“以”字就像这样的“以”字。

俊美的少年眼角划过一丝清浅的笑,但他快速收敛起表情,然后快步走入大连学堂教学区重重的院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