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3/3页)
她呆住了,仰倒瘫坐了下来。
掌心抚着的灰兔,哀雁般地躺倒在地上,没有了生息。
若是,若是方才那箭再偏上几寸,便能一箭穿了她的胸腹!
柏离余悸未消,身边却忽多了一人,霍珩弯腰将那只死兔子拾起,拔出了它胸口的长箭,笑道:“花眠爱吃兔肉,回去给她烤一只。”说着,他微微俯身,对瘫倒在地,花容雪白,上溅有斑斑红血的柏离拎着兔耳朵在她跟前晃了晃,“你也要一只?”
柏离脸色惨白,仰起了头望向那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英俊面孔的轮廓,忽然心生恶寒,忽然便翻过身去,在草丛之中呕吐了起来。
霍珩将兔子随手扔给跟来的亲兵卫队,摇了摇头,走了。
这贵女真毫无意思。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别说是一只野兔,伤在他剑下的亡魂都有无数了,她一身软弱骨头,怕得要命,却非要舍身填他的后院。那最不识趣的岂非是她?
柏离吐完,才有一个年逾六十的哑巴车夫赶来,将她搀扶起。
他不能说话,连连对柏离比划手势,示意要送她回去。
柏离望着霍珩已大步流星地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跺了跺脚,想到他今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气又懊,只好随着车夫回水榭去了。
嘉宁长公主本以为他们出游骊山,至少也要傍晚才能归来,霍珩是不能到霍府接花眠去的了,于是刘滟君早早地安排了人,到时辰了去将花眠接回。
没想到花眠人没回,先回来的却是弄得一身狼狈的柏离,她浑身泥灰痕迹,面颊上、襟袖上也有不少血痕,钗环散落,支离憔悴,她身后却没有人,看来是一人回来的,刘滟君登时沉了脸色,“阿离,怎么只你一人?霍珩没送你回来?”
她一想,只怕又是寻那妇人去了,不禁恼火。
柏离再也忍不住,扑入了刘滟君怀中,放声地痛哭。
“姑姑……”
刘滟君被人抱着,略略有些不自在。但想到今日必定又是霍珩给了柏离气受,愧疚之下,也只好将她的肩膀拢住,轻拍了拍柏离的香肩,温声说道:“有何委屈,同我说,若是霍珩做得过火,我绝不饶他!”
柏离这才想到僭越,忙松了嘉宁长公主,只是正要委屈诉苦,忽又想到霍珩,便硬是咬牙忍了下去,一个字也不肯说。
只是她不说,愈是显得护着自己那逆子,刘滟君便更是惭愧和气恼。
“阿离,你快些去沐浴梳洗,等霍珩回来了,我拿他是问!”
柏离摇了摇头,将眼眶中的泪水拭去,终于细声说了一句:“不怪将军,是我无能……”
她唯恐刘滟君怪罪霍珩,下水榭回廊之时,仍旧一步数回头,刘滟君催她快些去梳洗换裳,她才终于在自己的心腹女婢的伴随之下,走回了自己房中。
霍珩满载而归,着人先将猎物送到了湖心小筑,回山道路上拾回了自己被柏离落下的马鞭,独自打马到了霍府去接花眠。
花眠心事重重的,似乎也无心学艺,霍维棠早已看出她的不自在,也没难为她,幸好霍珩是来了。
他一来,花眠的诸多心事便全都散了,只是望着浑身脏兮兮前来接她的男人,忍不住揪起了眉:“脏死了。”她凑过来在他肩膀上轻轻嗅了一口,还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杀了几只兔子,给你下酒。”霍珩双目雪亮,邀功似的。
原来是故意来她跟前请赏来着,花眠轻轻一笑,挽住了他的右臂,“好啊,看在野兔的份儿上,我原谅你今日跟着柏离出去了。”
霍珩向莫凌借蛇的事儿,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之所以纵容,是因为不想败了他的“雅兴”。不过她却不觉得,柏离小娘子背着整个家族的重托来长安,是能如此轻易便被吓退的,能是最好,若不能,也只好再出后招了。
出了门,花眠才留意到长公主派过来接她的人,花眠露出讶然的神色,与霍珩对视了一眼,“婆母竟还惦记着我呢。”
霍珩咳了声,道:“母亲她……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实在不喜欢你。”
花眠的鼻中发出了轻轻的哼声,别过了脸颊。
霍珩让人退散了,自己则抱着花眠上了马背,载着她打马出城。
“霍郎。”
她忽然扭过了脸,指头在他的腹部肌肉上掐了一把,掐得霍珩一痛,她却笑着问道:“今日之事,可与我无关啊。婆母问难,你可得护着我。”
霍珩分出一手捂住她吵人的嘴唇,嗓音低沉:“别回头,仔细掉下去!摔坏了我就不要了。”
花眠捂着唇忍住了笑,朝身后宽厚的胸膛靠了过去,静静地蜷着身体,宛如幼兽般单薄而乖觉。
疾风吹着她的发丝拂到了霍珩面容上,甜香酥软,如她身上的体香般馥郁。
霍珩攥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久违的那在霍府被打断的邪念,又层出不穷地冒出了头。
他无声侧过脸,在她吹来的发丝上亲了亲,一碰,便分开了,但他却像做了监守自盗的窃贼般心虚,几乎不敢再看,俊容红得宛如被马蹄抛之于后的一树茱萸。
马儿绝尘而去,载着两人不出片刻便回了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