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2/5页)

老者将月儿拉到一旁,示意月儿不必废话,全听他说。

“你不是去找木旦甲那臭小子么?我不知道你俩到底啥关系,是情债还是赌债,左右大老远奔过来,他是欠你的了,但是你这么冒冒失失去,土司府都进不去!”

言罢,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牌:“拿这个去,土司大人自然会放你进去的。告诉土司,我被扣下了,要么带赎金赎我,要么直接打过来抢我,那是他的事情了。”

月儿听得迷迷糊糊:“老人家,若他们不肯救你呢,我所有钱都在那箱子里,也不够赎你的啊。”

“放心吧,看了这牌子,他不可能不救。要真不救,我做鬼睡他娘们儿去。”

他没有给月儿怔楞的时间,一把将月儿推开了,向着那土匪头子道:“行了吧,赶紧让他们上路。我还等着回家和我的小老婆们团圆呢。”

众人几乎被搜刮得就剩下件衣服了,临走,那匪首用刀抵着月儿的喉咙处:“三天,带着钱,布匹,马驹子到后黑山来赎你爹。不来,这老头的头骨我就用来盛酒了。”

老者大喇喇一笑:“快走吧,头骨盛酒能盛多少?好像我这脑袋没长眼儿似的。”

月儿此刻心底沉重极了,她被催促着上车,目光却一直在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匪人队伍。

她回过头,看着仍旧咬着一只耳朵的槃生,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想过此行艰辛,却从未想过会如此艰辛。她以为靠着一腔热血,不怕吃苦,不怕死,就真能求取真经了……

如今钱全都被抢了,就别提买药了。更重要的是,还搭进去了这么一位无辜的路人。

车子继续南行,终于在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到达了滇南。

月儿带着满脸血痕的槃生,二人狼狈十足地打听到了土司府的位置。

月儿终于明白为什么大总统设宴,会邀请这么一位小小的土司府前去。土司府依山而建,举目望去,竟惊觉一直到目光所及的山那边,仍旧没有穷尽,皆是土司府的范围。

如此壮阔,定然手下人丁兴盛,兵卒众多。

难怪,能够保一方之安定。

正如老者所言,土司府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倘若没有玉牌,月儿连最起码的交流都成了障碍。

府邸门口的守卫在看到月儿手中的玉牌之后,先是短暂几秒的怔楞,随后便是大惊失色,而后赶忙回身跑进了府中,进去通报了。

月儿看着他巨大的反差,心中不禁疑惑起老者的身份来。如此一位汉人的老人家,对这土司府,竟如此重要?

果不其然,这块玉牌威力巨大,大到让老土司带着一众内臣匆匆赶到了府门口,亲自相迎。

在看到月儿的那一刹那,老土司的眼里是有着泪光的,他一把将月儿揽在了怀中,用月儿根本听不懂的语言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着什么。

这让月儿诚惶诚恐。

她不了解西南民族的民俗民风,但她大抵也能猜到,对方误会了。

终于在月儿快被勒得喘不上起来的时候,老土司放开了月儿,恰在此时,身后又有人匆匆赶来,月儿见之大喜,是木旦甲。

木旦甲远远便看见了月儿,一时间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脚步一滞,像个孩子似的,竟去揉了揉眼睛。定睛再望,果然是阔别已久的月儿。

木旦甲喜不自胜,冲过来便要抱住月儿,刚呼吸道新鲜空气的月儿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肯再被抱住了。在见到木旦甲的那一瞬间,月儿也不知从何而生的一腔委屈便溢满出来。

或许在她心底,早已经将木旦甲视为亲人了。

老土司对于儿子与这女孩的亲近颇有些意外,更是欣慰不已,用他们的语言说了句什么,木旦甲忙道:“她听不懂,还是说汉话吧。”

老土司点点头:“这应该是你二叔的女儿,你们能一见如故,真是太好了。”

月儿和木旦甲的下巴都要砸到脚背了:“啊?”

月儿终于明白大土司为何对于素昧平生的她如此热情了,忙解释道:“大土司您误会了,我与……我与手拿这玉牌的老人家萍水相逢,我不是他的女儿。”

大土司错愕之中或许是有着一点面子上挂不住,当即撂下了脸子,方才的热切烟消云散了。

月儿没有那玲珑琉璃的脆弱心,脸色如何,她不在乎的,她需要的是搬救兵,救人要紧。

她将与老者相识的经过细致地讲给大土司,她的话说得快,大土司未能理解之处,木旦甲便从旁翻译。

在说完了月儿与老者之后,木旦甲又将月儿夫妇在天津救过他的命之事说了出来。

至此,老土司才明白此刻面前狼狈虚弱的女子,对于他,对于这个土司府的真正意义。

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老土司突然单膝跪地,一只手放在胸前,低头道:“原来你是救过我弟弟和儿子的恩人,是土司府的恩人!”

月儿赶忙伸手去搀,对方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月儿这才明白当日木旦甲煞有介事地“负荆请罪”,原来是血液里流着的磊落与坦然。

月儿被热情迎进府中,她却并不在意对方的礼节与款待,甚至更为心焦。

她急着救人。

土司也看出了月儿的急切,宽慰道:“后黑山而已,不必担心。我会派人去接他们的,连人带箱子,都会还回来的。”

木旦甲也从旁解释:“后黑山也在我土司府的管辖范围内,他们看我父亲脸色过活,被扣押的,是我的二叔,他们不敢动他一个寒毛的。我二叔当时愿意做人质,估计是怕他们见了你漂亮,起了歹心,赶紧想法子送你走而已。”

月儿不解:“你二叔……怎么是汉人?”

“汉人?不不不,他……他可能就是长得白吧。在汉人的地方待得久了,像汉人罢了。”

从木旦甲那里,月儿得知那老者,是如今大土司的亲弟弟。兄弟二人从小便关系甚笃,奈何嫡庶有别。

大土司是庶出长子,弟弟虽然小,却是嫡出。

到了可以继承土司之位时,土司府内派系明晰,各有一方支持着两个年轻人。

这时作为嫡出子嗣的弟弟,却只留下一封书信,便连夜离开了土司府,离开了云南,去了中原。

他不希望兄弟二人为了这个土司位置打得头破血流,他也不希望因此将土司府搞得乌烟瘴气。

如此一走,便是几十年。

月儿不知这一切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年离家出走的弟弟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归恋故土的途中,便偶遇了月儿。

二人萍水相逢,彼此各救了对方一条命。

当月儿看着被接回来的老者时,月儿觉得,他一定是老天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