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hapter 58(第3/4页)

胡同外就是主干道,陆晚本想拦辆车,停步思索了几息,又放弃了。

——她确实需要吹吹冷风清醒一下,好想清楚自己尴尬的身份,想清楚祁陆阳两难的处境。

她绕过祁陆阳去找林家提亲的动机,只疑惑:林家平时表现得那么主动,为什么等祁陆阳想往前更进一步的时候,反而选择了后退呢?

这家人在顾虑什么?又在犹疑什么?还是有别的动机?

陷入思索的陆晚没发现,她刚出胡同口,一辆看起来相当低调的E级AMG就打着双闪缓缓跟了上来。她踩着细高跟的步伐迈得越来越艰难,那车反倒将速度提起了一些,最后停在了陆晚面前。

她不认识这辆车,也不认识这个车牌号,一时有些奇怪,直到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那个男人开口:

“上来。”

六月到如今,120多天过去,陆晚终于见到了她的祁陆阳。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见女人傻站在路边不动,秀气的鼻头和纤长脚踝都冻得通红,楚楚可怜的样子,祁陆阳叹气,让阿全下车去开门。

等陆晚上了车,祁陆阳怕温差太大让人感冒,不着痕迹地将空调开低了些,又让阿全拿了毛毯来盖在她腿上。

一切落定,却没人先开口。

祁陆阳一直不喜欢用车载香水,车厢里除了淡淡的皮革味,只剩男人特有的那种,混合了潘海利根与雄性荷尔蒙的热烈气息,强势,霸道,无孔不入。

车体宽大,还没完全回神的陆晚坐在离祁陆阳小半米的另一侧,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动作局促。

祁陆阳试着往右挪了挪,她便贴车门更紧一些,像是怕被谁吃了。

男人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陆晚这时才想起来该打个招呼,她略微侧过头,乖乖巧巧地喊了声:“陆……小叔叔。”

“嗯。”

“你、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祁陆阳转过脸,不容躲闪地看向她,“你呢,要去哪儿?怎么没坐车?”

陆晚登时直起背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又咧开嘴僵硬地笑:“那个,我过来吃饭,在里头有点、有点闷得慌,就到外面走走。刚准备给司机打电话回去呢,这不,就碰到你了。好巧。”

她一点儿都不想让祁陆阳知道自己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三分为面子,七分,只为换他一个不担心。

“确实好巧。”祁陆阳不忍心戳穿陆晚。

她学会了说谎,但远还不到熟练的程度,磕磕巴巴几句话讲出来,字里行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怎么维护起自己的时候,就能那么牙尖嘴利呢?他不敢再深想。

九点多钟的帝都闹市区,堵得正欢。祁陆阳将刻意移到外面的目光从连绵的车尾灯上收回来,垂头,深吸口气。忽地,他眼神一冷,弯腰用手扣住陆晚的脚腕,不容分说帮她将鞋给脱了下来。

女人的脚后跟被磨出了两个血泡,一大一小,其中一个已经破了,皮肉外露,触目惊心。

“怎么搞得这么严重……”祁陆阳低低说了句,心如刀绞。

陆晚只怕是冻得连知觉都无,以至于流血了仍不自知。

车上有简易拖鞋,他找出来给人换上,大掌温热,动作轻柔,好似捏的是件易碎的古董瓷器。以陆晚的角度,看不到祁陆阳的脸,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她眼前只有男人如山般宽广的脊背,和漂亮饱满的后脑勺,以及,执着她脚腕的,修长有力的一双手。

这双手曾经拂过陆晚的发顶,耳际,脸颊,胸前,以及其他所有地方;她和他曾经拥有过无数亲密的时刻,比现在这种接触要亲密许多,可是,陆晚现在却觉得,没有哪一次亲密,带来的震动如此之大。

男人指腹所到之处,都在燃烧,燎原之势,不可阻挡。

换做以前,每次被祁陆阳抓住脚腕的时候,陆晚都会下意识地躲开挣扎,今天却乖得不像话。她祈求这个人能多触碰自己一会儿,她想抓住祁陆阳的手,贴在脸上,或是捧着人吻一吻,甚至做更投入、更过分的事。

——陆晚真的有这种冲动。

什么道德,什么界限,什么应该不应该,陆晚都不想管了。

可最终,她也只是流下了一滴泪。

泪滴在祁陆阳的手背上,他惊得直起身来,正对上陆晚凄然的眼。她看起来忍了很久了,也不想再忍,她张嘴想说什么,祁陆阳赶紧用手指按在人唇上,指了指她身边搁着的手机,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随后缓缓摇头。

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陆晚的手机,被人监听了。

原来,祁陆阳比陆晚,更了解庄恪。

无需多想,陆晚就认定祁陆阳的推测是对的。她惊惧不已,无法说出半个字,祁陆阳拍拍女人的手以示安慰。他用唇语说:

迟迟,你过得不好。

虽然听不到语气,但陆晚知道,祁陆阳说的是肯定句。

陆晚拼命地摇着头,死不承认,只剩眼泪越流越凶。她抬手去擦,没有用,反倒搞得一双手湿漉/漉的,脸上妆也花了,像个顾前就顾不了后的狼狈乞丐,衣不蔽体,偏偏还妄想守住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祁陆阳抽出纸巾,细细帮陆晚攒着泪。手扣住下巴,他半是习惯半是放纵地把她的脸往自己唇边带,两人几乎呼吸相闻。

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因为阿全适时地打断他们俩:“庄太太,您是往家里去吗?前面就要转弯了。”

看似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司机,只用一个称呼就点醒了在危险边缘的两个人。

不过几厘米的距离,瞬间变成几亿光年,祁陆阳率先坐直了身子,他笑笑,语气中一丝破绽也没有:“你看看我,只顾着看你伤得严不严重了,都没想起来要问。是直接回庄家去吗?”

陆晚说是。

祁陆阳让阿全停车,嘱咐他:“天气不好,看样子也许要下雨。你直接把人送进院子、到楼下去,务必看她进屋再折返。”说罢,他看向陆晚,“我这边不方便,就不跟着了。”

男人果决地下了车。

他说也许要下雨,自己却不知道带伞。

祁陆阳从左边下去,又绕到右边来。陆晚默契地按下车窗,男人弯着腰,逆光之下很难看清他眼睛里的水色是浑然天成的,还是新蔓延出来的,只知道那里有一片灿烂的银河,里面每颗星星都属于同一个女人,兀自闪烁不熄。

他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没有声音。

他说:好好的。

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走。

又是这句,又是这句。

上回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还是个天真小护士的陆晚跌跌撞撞追下楼梯,只想问问祁陆阳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好好的,是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还是好好的当个没有妄念的小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