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Chapter 67(第2/3页)
祁元善坏事做尽,祁元信恨他入骨、如此作为也是情有可原。
可祁陆阳呢?就因为他是祁元善的儿子,所以活该被当做棋子,耍猴儿一样地折腾十来年?
中途还差点丢了命。
祁陆阳何其无辜。他心里冒出一千一万的不服,委屈与愤恨,回首前十年人生中的种种,他惊觉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岁月,那些夜不成眠、食不下咽的岁月,被动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凭什么?
他宁愿自己无父无母,宁愿自己是个石头里蹦出来的孤家寡人,甚至宁愿投胎当个无知无觉的野草野花,也不想有个这样卑鄙冷血的父亲,和这样心机深沉的叔叔,以及一群吸血吃肉不吐骨头的,所谓的“亲人”。
祁陆阳,宁愿自己没有来过人世走这一遭。
听人简单地把事情复述完,景念北震惊非常。本就嘴拙的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祁陆阳了。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一个叫陆晚的可以给祁陆阳带来慰藉,但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又喝了几杯酒,祁陆阳揉了把头发,把烟点上,吞吐的动作像行尸走肉:“忘了问,你接到阮佩那天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要说?”
景念北斟酌了下,还是将从阮佩那里听来的关于庄恪的旧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祁陆阳。
对面半天没回音。
直到好几分钟后,他才听祁陆阳开口:“居然是他……我那天听到庄恪叫陆晚的名字了,但我没让她搭理。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不知道。”
“你也不是故意的,就别自责了,那是他的命。”景念北拍拍人肩膀。
祁陆阳摇头,死盯着自己右手掌心的痣。他想到陆瑞年,想到邱棠,想到庄恪,又想到,最不敢想的陆晚,喃喃:
“我也许真的是天煞孤星,害人,害己,孤家寡人一个,生下来命里就带着劫数,注定一辈子得不到安宁。”
“这是我的命。”
*
同一个夜晚。
陆晚九点来钟就从拍卖会上回来了。她提前下车,从院子大门口一路往主楼走,面色如常,心里早已一片兵荒马乱。
她隐隐约约有种猜测,阮佩如今的处境,和庄恪也许有些关系。
只可惜刚才在拍卖会场馆的洗手间里,突然有人进了来,陆晚不得不挂断电话……她该怎么样找机会和阮佩见上一面呢?
瑟瑟寒风吹乱陆晚的头发,她从思绪中抽离,再抬头,发现和之前几次一样,庄恪又在门廊下候着自己。
等人走近些,他问:“怎么一件东西都没带回来?不喜欢吗?”
陆晚裹紧身上的大衣,站定在几步开外,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这种状态持续有一段时间了。隔几天,庄恪就会不情不愿地放陆晚单独出去“放风”,又固执地守在家门口等她回来,然后问她做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开不开心,措辞的分寸把握得极好,不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那天,将自己流过产的事情说出来以后,陆晚还以为,庄恪又会发疯生气……甚至来掐她脖子的。
但他没有。
也许在陆晚看不见的地方,庄恪仍在继续发泄负面的、无处消散的情绪,可他没有将这些再施加于陆晚,维持着平静温和。
陆晚不得不承认,这也算是一种温柔,病态的温柔。
她可以说她不需要,但不代表别人这么做就没有意义。
“我不喜欢钻石,就没买。”
走上前几步,陆晚接过龚叔的手,扶住轮椅往屋里推:“我也不喜欢艺术品,看不懂,怕被人忽悠、当冤大头,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平时这么出去转转只是想透口气而已。你不必回回都这么等着,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好,那我再不等了。”庄恪说完咳了几下。他向后伸手,覆盖住陆晚把着扶手的手背。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陆晚已无心计较,她只是有些惊讶,这人手都冻成冰了,皮肤上似乎还出了层冷汗。
她皱眉:“降温了,你最好不要在室外多待,容易犯病。”
就像为了印证她说的话,庄恪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脸色也由苍白变成不自然的紫红。他以手捂胸,气喘吁吁,似是很痛苦的样子,喉咙深处既而发出连续的喘鸣音……
陆晚当即判断出,庄恪这是遗传的哮喘病复发了,而症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的严重。
周围人换成一团,陆晚让龚叔立即把朱医生叫下楼。两人在客厅对庄恪做了一些应急处理、稍微稳定了一下他的生命体征,陆晚便跟着车送人去医院了。
一路上,庄恪身体前倾,边吸氧边死死握住陆晚的一只手,用力到捏得她皮肤发白。
陆晚不反抗,用单手配合朱医生给庄恪吸氧做雾化,操作时流程清晰有逻辑,面上看似冷静非常,可紧抿的唇出卖了她的一点点慌张。
——她曾幻想过,以庄恪的身体状况,也许不出几年就会突发疾病去世,那个时候她就会彻底自由了。
可真等庄恪出了事,陆晚反而没了这种念头。她想,她即使要走,也得和这个人当面把一切都扯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画个句号,而不是稀里糊涂地留下一串省略号。
这不是陆晚的风格。
俯身,她掐了掐庄恪的手,在人耳边郑重其事地说:“喂,庄恪,你能不能撑到我们签了离婚协议再死?寡妇比二婚比说出去难听,你,你别拖累我。”
男人侧过脸看了她一眼,艰难点头,说好。
庄恪这次病情来得又急又重,超乎所有人预料。会诊的专家还没来得及全部到场,他就因为支气管哮喘合并肺部感染,反复高烧,被送进了ICU。
龚叔急得火烧眉毛,对着陆晚几乎崩溃:“我跟少……庄先生说过无数次,不能吹冷风不能吹冷风,他就是不听,非要在外头守着您回来。您不知道,自从上回您去医院检查以后,他心情就不太好了,闹倒是没再闹,就是晚上基本上不睡觉,能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三餐吃得也少。他这么糟践自己,哪里抗得住?!”
三四年前,庄恪就差点因为肺炎去了,为这,他才在南江市人民医院长住了下来。最近一两年他的哮喘病情都控制得很好,夜间几乎没再因憋气而惊醒,谁知这次又……
清晨,昨天夜里还在新加坡出游的庄悯,便跟着庄恪的父亲一起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医院。
找医院院长问清楚状况,庄父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又接了几个电话进来,不过待了半个多小时便推说有事要告辞,连等探视时间的意愿都没有。
向来谁都不怕的庄悯冷哼道:“有了小儿子在后头垫着底儿,叔叔您如今倒是临危不乱得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