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3页)
华晟嗤之以鼻:“从前你与她闯下许多祸事,也没见她对你翻脸,今天倒好,撇下你一个人走了。我的好妹妹,做人要有骨气,她不理你,你也不用理她。”
华朝顿足:“你……”
兄妹争辩之际,听得一道清风朗月般的声音砸过来:“我那徒儿虽顽皮,但到底是无知稚童,若有什么地方得罪华公子,当面质问责她赔罪便是,何必纵马伤人,累及无辜?”
华晟回眸,望见一人款款踱步,雪白鹤氅下露出团青色深衣,一只手负在背后,另一只卷了广袖袍角的黑提花镶边捏在指间摩挲。
大名鼎鼎的孟铎,临安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凡府中有赴考的学子,谁不想得到他的指点?
华晟早就为自己定下从军之路,故此并不十分在意科举,见了孟铎,也不像旁人那般敬佩唯诺:“孟先生莫要含血喷人,今日之事,与我无关,我也差点被那匹马伤到。”
华朝得了华晟的示意,立马止住眼泪,附和:“我和哥哥全然不知情,还请先生明察秋毫。”
孟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令窈身边,问:“回去罢?”
令窈也知今日的事注定不了了之,光凭一匹马,做不了什么文章。若真要追究,她并未受伤,只怕到时候被推出来治罪的,是临安城尹。依律法,恶马入街,乃是城尹治理不力的错。
眼见令窈上马车,华家兄妹松口气,华朝想起重要事,喊住令窈:“郡主,进学的事……”
令窈正踩着人背往上,听见这一句,回头瞪过去,原形毕露,冷嗤:“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一同习书?”
华朝震住:“可是刚才你明明说……”
令窈白她一眼,满脸不耐:“我刚刚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说罢,她掀起轩帷钻进马车。
华朝上前,被孟铎挡住,他清冷的面庞眉眼疏淡,轻轻一眼荡过华朝,华朝只觉得身上升起寒气,不敢再说,退回华晟身边。
马车上,三人默然无声。
令窈先是朝孟铎那边看,他正闭目养神,她耐不住性子,说:“今日多亏先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孟铎仍然阖着眼,薄唇轻启:“嗯。”
令窈凑近,伸手隔空描他侧脸线条:“先生,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何话?”
“或责我顽劣与人结怨,惹出今日苦果。或忧我可怜被人欺负,差点命丧东街。”
孟铎睁开眼,波澜不惊的眸光对上令窈视线:“这是你的事,与为师无关。”
令窈自讨没趣,撇过头去看郑嘉和,郑嘉和也在瞧她,他又恢复往日温和,见她投以目光,迫不及待同她说话:“卿卿今日救命之恩,兄长铭记于心。”
刚才还凶巴巴地对她,现在又来说好话。令窈并不承情,指了孟铎:“兄长该谢先生才对,先生才是兄长的救命恩人。”
孟铎竟也配合她:“举手之劳而已,二郎无需放在心上。”
郑嘉和只得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令窈攥了郑嘉和衣袖:“怎么可能无以为报,古往今来,皆有以身相许报恩之举。”
孟铎含笑,不与她计较。
郑嘉和低头:“卿卿,别闹。”
她索性趴到他膝前,三分气恼,七分怨念:“我哪有闹,刚才我救你,你也说闹,你放心,从此以后,我再不闹你。”
郑嘉和窘迫地朝孟铎那边看一眼,孟铎重新闭上眼,挪到靠外的地方坐。
郑嘉和垂眸,凑到令窈耳边,悄声:“是兄长不好,不懂知恩图报,让卿卿伤心了。”
她得到想听的话,反而生出几分愧疚,强撑着倔强语气:“你从前不是说,你伤不到我的心吗?这会子怎么又能让我伤心了?”
郑嘉和语调越发轻浅:“兄长浅薄无知,卿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兄长可好?”
令窈的声音也跟着软下去:“那你说一万遍你错了。”
郑嘉和:“我错了。”
他竟真的打算向她道一万遍罪。
令窈:“好了。”
郑嘉和讨好似地凝视她。令窈扯过狐毛大氅盖住脸,声音含糊不清,语速极快:“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想连累我,所以才那样交待我。”
“卿卿不怪兄长了?”
大氅下显出圆润小巧的脑袋,没有发出声音,却传来一阵窸窣摆动的动静。摇头,也就代表她不生气了。
隔着厚实的衣料,令窈察觉脑袋仿佛被郑嘉和摸了一下,他也没有再说话,任由她躲在他的大氅下。
令窈安安静静伏在郑嘉和腿间,面朝外,手指搭起大氅边角,光从外界透入眼中,随光而来的,还有孟铎的目光,看小孩子无理取闹的眼神,饱含嘲弄。
令窈眼皮一跳,移开手指,再看不见孟铎的视线。
当天夜里,南府与华府送来慰问的帖子并两份厚礼。书信措辞,并无两样,无非是借问候之名,将纵马的事撇干净。只不过南府的书信里多提了一句,问起郑嘉和,华府并没有。
礼送至大奶奶处,大奶奶才知晓下午的事,大奶奶一知道,老夫人也就知道了。
令窈习书完毕,才走出门,就被老夫人一把抱在怀中:“卿卿,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祖母?”
园子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各房的人都来了,围着令窈嘘寒问暖,令窈只道:“我不想让祖母担忧,况且我也没有受伤,只是有些受惊罢了。”
老夫人立马就要让人去请李太医。
令窈:“还好有二哥哥陪着我,回来的路上,二哥哥已经安抚过我。”她趁势为郑嘉和说尽好话:“祖母,今天要不是二哥哥,只怕我早就吓晕过去。”
老夫人这才想起郑嘉和:“你二哥没事吧?”
令窈:“祖母自己去看看罢,二哥的性子,即使伤到身子,他也只是咬牙不肯让人知道。”
老夫人应下:“好,待会我便去看他。”
不多时,老夫人对孟铎千恩万谢,确认令窈身心无虞后,才带着人往度月轩去。大奶奶和郑令佳陪令窈回碧纱馆,守了许久才离去。
数日后,南府。
丫鬟第三次进屋禀报,南康泽忍不住问:“素日见你与华姑娘交好,今日人家上门特意求见,你为何不见?”
南文英想到那日的事,心有余悸,皱眉摇头:“兄长,阿朝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你是指东街那件事?又没有证据,平白无故地,你如何知道一定是她?”
南文英反问:“那兄长认为是谁?”
南康泽不说话了。
以华家兄妹的性情,确实做得出这种没有分寸的事。
顷刻,南康泽清清嗓子,问:“唯唯,你今日让人来请我,总不会是让我看你如何三避华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