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拳(第2/5页)

她惊讶地回头看看来时的路,仿佛确定自己没找错桌子,可桌上分明坐着四个陌生人。

她一脸困惑,四处张望,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圈。

骆绎遥望着她,渐渐,牙齿轻咬下唇,唇角微微牵起。

她目光到处寻,长发像散开的裙裾,终于,她看见角落里的他,大眼睛瞬间一亮,原本茫然的脸上立刻绽放笑容,朝他奔跑过来,像走失的孩子在人群里找到亲人。

骆绎唇角的笑容却缓缓散开,那一刻,她在跑,但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桌椅,食客,服务员,墙壁……

只有她在笑着,朝他跑来。

他的心,很轻地动了一下。

她跑到他面前坐下,喘着气,眼睛里亮光闪闪,自己都觉得特好笑:“我还以为你跑了呢,心想你也不该跟我开这么大玩笑。”

骆绎垂眸,磕了一下烟灰:“以为我逗你玩?”

“是啊。刚找不到你,还以为逗我说请我吃饭,然后一个人跑了,留我在这儿出洋相。”

骆绎:“……”

她对他在户外店门口说的那句话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执着。

“呵。我有那么无聊?”他短促一笑,夹着烟到嘴边,发现已烧到尽头。他扔了烟蒂,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说,“我去买包烟。”

“去吧。我在这儿等着。”周遥仰头看他起身,说。

骆绎走到街角的小卖部里买了包烟,没直接回餐馆,而是走到一处小卖部旁僻静的小巷子里背靠着墙壁抽起烟来。

很快,传来脚步声。

陆叙走到他对面,双手插兜,靠着墙壁看他。

骆绎微眯着双眼,吐出一口烟雾了,把烟盒递给他。陆叙抽出一根烟来,自己掏出打火机点燃。

骆绎收回烟盒,问:“你住哪儿?”

陆叙回:“招待所。”

骆绎点一点头,表情意味不明。

陆叙说:“我查到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吴记的那块石头,你猜那买家怎么发现石头有假?”

“嗯?”骆绎应付一声,没什么表情。

“我找到那买家问了,说是有个陌生电话提醒他,他猜着告密者是吴记的竞争对手。”陆叙说,“要不是那电话从中作梗,买家早把石头层层转手卖去别的地方。”

骆绎说:“是挺有意思。”

陆叙观察着骆绎脸上一丁一点的细微表情变化,然而看不出任何破绽。他说话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跟他对招如同拳击棉花。

陆叙追踪骆绎两年多了。

当初的翠玉佛塔案令业内震惊,国内最顶级的鉴宝师团队对一尊价值七千万的清代文物看走了眼,最终间接导致一家拍卖行破产。真佛塔不知所终,甚至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出现过。这个业内臭名昭著的走眼事件让那鉴宝师再无立足之地。

鉴宝师们被警方调查了几个月,一无所获。

可陆叙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一个团队会集体看走眼,更无法解释真的佛塔在一个月后出现在缅甸;最令人怀疑的便是那鉴宝团队的老大——此刻站在陆叙面前淡定抽烟的人。

陆叙怀疑他暗地里和丹山勾结,一起做着偷梁换柱和非法洗钱的买卖,然而追踪多年,他没让陆叙找出半点证据。

两人一猫一鼠,一开始还你追我躲,你赶我藏,碰上照面了便冲突不断,但后来竟也都习惯对方的存在了,居然时不时还能心平气和地抽根烟聊聊天。

陆叙思绪回笼,看一看巷子两头,没人来往。

“听说,最近丹山的人要抓你?怎么,窝里斗了?不如反了他,到我这边来。”

骆绎看一眼手表,出来十分钟了,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才抬眸看他,说:“我跟他不是一窝。”

陆叙哼出一声略带嘲讽的笑。

骆绎抬一抬眉梢,也懒得跟他较劲,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一样在找他。”

那个样貌不明,年龄不明,或许生死都不明的人;那个仿佛世上没人见过的人。

“不过,他的人开始找我,就说明我的路走对了。”骆绎说。

陆叙看着他,没有接话。

骆绎再度看一眼手表,从墙上站直了身子,说:“再会。”

回到餐馆,饭菜已经上齐,周遥却不见人影。

骆绎没有周遥的手机号,坐在桌边等了一分钟后,莫名其妙地猜想她会不会起了玩心故意跑掉,以此耍他逗他。

小孩儿么?刚才那“游戏”可以玩一天。

这想法叫骆绎觉得无聊幼稚得可以,他低下头摇了摇,无奈地对自己嘲笑出一声。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骆绎以为是周遥,接起来道:“别闹了,回来。”

“骆老板——”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姑娘被我请过来坐坐了,骆老板要不要也来聚一聚?”

骆绎眉心蹙起半刻后,迅速判断出声音的主人:“是你。”

听到声音的瞬间,骆绎迅速从记忆里搜刮出了与之匹配的那张脸。

一个月前,住在305七人间里的某一位男士。

夏韵出事那晚,所有人或惊慌失色,或怒气冲冲,唯独他的表情模糊在视野边缘。

周遥和卷发女起冲突那夜,室内之人表情复杂,愁容难解,唯独他旁观看热闹。

仅在最后时刻,说了一句调停的话:“这事就到此为止了,行吗?”

“是你。”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似乎在等他确定。

骆绎在记忆里翻找,登记入住时,他递交过身份证。地址是C市。

骆绎说:“你叫姜鹏。”

“骆老板好记忆。”对方笑一声,声音粗哑。

“有事?”骆绎淡淡问,又从烟盒里揪出一支烟。

姜鹏说:“请骆老板过来喝茶。”

骆绎说:“我不喝茶。”

“骆老板不来?”

“不来。”

这并不在对方意料之中,电话里有一秒的停顿。

在他尚未接话之前,骆绎毫无兴趣道:“我是开客栈的,不是幼儿园阿姨,那小姑娘有事,她的同伴自然会想办法。真出什么事,也坏不了我客栈里头的生意。”

姜鹏顿了几秒,继而哈哈大笑:“骆老板,你这人很有意思。可以可以,听你的,喝了茶就让她走。”

语峰一转,

“——不过这片儿一年总得走丢几个外地游客。给人拐了还是给狼吃了,谁也不晓得。”

骆绎捏着未点的烟,薄唇紧闭。

“骆老板,现在门口停着一辆车,我弟兄们没啥耐心,一分钟不来,可就走了。”

骆绎点燃烟,面无表情地抽了几口,外表纹丝不动,脑子却飞速运转,搜索着可能和姜鹏这个名字有关的人物。

最终有了结果。

和那身份证地址在同一个城同一个区的,骆绎只认识一人,刚好也姓姜,叫姜鸿,和他私交不浅。姜鸿曾是拍卖行老板,受假拍卖物影响导致资金断流经营不济,破产后跳楼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