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枪战(第5/6页)

骆绎一手背着昏迷的小李,一手拉着周遥,在树林里疾跑。

周遥还紧紧握着那把长刀不松。

树摇叶动,夜色森森。丛林没有尽头,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而不远处,搜索的人也闯入了森林,长刀挥砍荆棘,棍子劈开道路,他们叫嚣着,奔跑着,四处找寻着。

“别放过他们!”

“每棵树都给我找!”

周遥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气声,颤抖,恐慌,没有章法。

身后的人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可骆绎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突然一下跪倒在地。

“骆老板——”周遥低呼,弯腰拉他,拉不动。她赶紧跪下,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满头是汗。

“累了?你坚持一下,我们跑——”周遥突然心底一凉,她在他腹部摸到了粘稠的液体,抬起手,鲜血淋漓。

他腹部中枪了。

周遥惊愕地看着他,张了张口,眼睛红了。

骆绎惨淡一笑,抓住周遥的手,一张纸塞进她手心:“地图,你先出去,能办到吧?——我不陪你了。”

周遥瞬间含了泪,她固执地摇头,拉他,强硬道:“要走一起走!”

可她拉不动,骆绎已经没了一点力气,他站不起来了,低声:“听话,周遥。不用担心我,陆叙他们很快就来。不用一个小时。”

“可这一个小时他们会找到你!”

“听话,周遥。”骆绎轻轻重复了一遍。他艰难地抬起头,微笑看她,目光深深,因不放心她而悲哀,“保护自己,周遥。一定不要被抓。能做到吗?”

“我能!”周遥呜咽,拖他的手臂,“可我要带你走!”

“你先走,我会去找你。”他说,再次道,“听话,周遥。乖啊——”

骆绎脸上闪过极尽的痛苦,一头栽倒在地。

周遥眼泪哗地掉下来,她哀哀地呜一声,抿紧嘴唇,不敢发出声。

追的人要来了!

“快追!”

“把人给我找出来!”

周遥赶紧擦掉脸上的眼泪,四处寻找藏身地,很快找到一个陷阱。她把昏死的小李警官拖进陷阱藏起来,那陷阱容不下多余的人,她把小李的外套脱下,给骆绎绑住腹部的伤口。

骆绎比小李警官高大得多,也沉得多,周遥背也背不起,拉又拉不动,听见村里的男人们靠近,她急得眼泪直流,死咬着牙拖着骆绎的胳膊走了几米。

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她赶紧躲去更低矮的灌木中,趴到地上,把骆绎压到自己背上,背着他一点一点匍匐前进。

骆绎人没了意识,身体不停滑落,她把他的袖子拉到前头,拿牙齿咬住了往前爬。

树枝石子刮着她的手指手臂肚皮膝盖,她早已不觉得疼。

搜索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过来!

周遥立即不动了,冷汗直流。

村民们在森林里打着电筒四处照,周遥趴在地上,他们脚边的矮灌木里。

她狠狠咬着牙,咬紧骆绎的袖子,不发出半点动静。

“那才那几个人呢?”

“跑了。”

“赶紧搜!燕姐说了,闯进寨子的人全得抓回来。活的死的,一个都不能跑!”

“是!”

“你们几个去寨子口守着。不准任何人出去!”

“是!”

他们的脚在周遥身旁,和她隔着几株小灌木的距离,骆绎的血慢慢从衣服里渗出来,湿哒哒地贴着周遥的后腰。

快走!你们快走吧!

周遥低下头咬紧手指,泪水执拗地在眼眶里打转,却生生不让掉下来。

终于,那群人去了别的地方。

周遥立即动起手肘和膝盖,一下下撑着地面,拼尽全力往前爬。

他的身体像一座山压着她,她面目扭曲,汗如水洗,用尽所有的力气往前爬。

爬了不知多久,来到一处竹楼后。

满村的人都在搜,无处可逃。

周遥看见竹楼下头的牛羊圈,把骆绎拖进圈里藏起来。

她手脚抽筋,浑身酸软,却仍不敢有半分松懈。

她一手摁住骆绎腹部的伤口,一手揽住他,把他抱在怀里,她拿脸贴住他冰冷的脸颊,眼泪如雨一般流出。

为什么时间过得那么慢!为什么援兵还不来!

搜索的人再度靠近,手电筒在树丛和竹楼间晃来晃去。

周遥心脏皱缩,在胸腔里搏击着。

这一次,为首人声音异常冷酷有力,周遥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

“那个身手很好的男人长什么样?”

“外地人,三十岁左右,很俊。”

为首人沉默半刻,问:“他带着个女的?”

“对,是个傣族。”

“傣族?”

“是。”

“别的先不管,今晚无论如何,要把那个男的抓到!”

“是。”

周遥听着他的声音,狠狠一怔。突然之间,在亚丁医院那晚空白缺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过。

她终于记起来了。她发烧那晚,骆绎抱着她躲在厕所最后一个隔间里,他的怀抱很紧,很慌,很害怕,害怕得他的眼泪掉在她眼睛上。

她都记起来了。

周遥死死咬紧牙,深深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砸落。

手电筒的光突然照进羊圈,周遥抱紧骆绎的头,把他护在怀里,悲哀得泪如泉涌,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刀。

羊圈里,羊儿咩咩叫着,低头吃草。

手电筒光收回去,脚步声也远离。

周遥松了刀,双手环抱骆绎,她脸上泪痕斑驳。

怀里的人却轻轻动了一下,像忽然有了一丝意识。

“周遥——”骆绎声音虚弱得像丝。

“骆老板——”周遥泪湿的脸贴他,泣不成声。

“别怕啊。”

周遥拼命摇头:“不怕。”

他弯一弯,嘴唇惨白,缓缓抬起手,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嘴唇上抹了一道,一如在亚丁抹去她嘴唇上的奶渍。

他的手滑落下去,闭上了眼睛。

周遥无声地仰起头,面容剧痛,泪如雨下。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他?

他在流血,他的生命在她手中一点点流逝。

已入绝望之境,上天却不给半分怜悯。

竹楼楼梯上突然传来女人的脚步声!可周遥已经没办法在几秒间拖着骆绎逃离。

周遥止了眼泪,一瞬间,眼睛在夜里发出狼一样凶狠的光。

这家的女人下了楼,抱了堆草来羊圈,给羊儿喂食。她一进羊圈,脖子上就架了把刀。

女人举起双手,侧头看见周遥泪湿却狠硬决绝的眼神,又看一眼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轻声问:“你们是跟着警察过来的?”

“或许,我可以救他。你想试一试吗?”

竹楼二楼,这是一个相当朴素的房间,一切收拾得整洁而干净。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一排遗像:老人,壮年,青年,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