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第6/6页)

医生

请问娘娘,我们现在可不可以叫王上醒来?他已经睡得很久了。

考狄利娅

照你的意见,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有没有穿着好?

李尔卧椅内,众仆舁上。

侍臣

是,娘娘;我们乘着他熟睡的时候,已经替他把新衣服穿上去了。

医生

娘娘,请您不要走开,等我们叫他醒来;我相信他的神经已经安定下来了。

考狄利娅

很好。(乐声。)

医生

请您走近一步。音乐还要响一点儿。

考狄利娅

啊,我的亲爱的父亲!但愿我的嘴唇上有治愈疯狂的灵药,让这一吻抹去了我那两个姊姊加在你身上的无情的伤害吧!

肯特

善良的好公主!

考狄利娅

假如你不是她们的父亲,这满头的白雪也该引起她们的怜悯。这样一张面庞是受得起激战的狂风吹打的吗?它能够抵御可怕的雷霆吗?在最惊人的闪电的光辉之下,你,可怜的无援的兵士!戴着这一顶薄薄的戎盔,苦苦地守住你的哨岗吗?我的敌人的狗,即使它曾经咬过我,在那样的夜里,我也要让它躺在我的火炉之前。但是你,可怜的父亲,却甘心钻在污秽霉烂的稻草里,和猪狗、和流浪的乞儿作伴吗?唉!唉!你的生命不和你的智慧同归于尽,才是一件怪事。他醒来了;对他说些什么话吧。

医生

娘娘,应该您去跟他说说。

考狄利娅

父王陛下,您好吗?

李尔

你们不应该把我从坟墓中间拖了出来。你是一个有福的灵魂;我却缚在一个烈火的车轮上,我自己的眼泪也像熔铅一样灼痛我的脸。

考狄利娅

父亲,您认识我吗?

李尔

你是一个灵魂,我知道;你在什么时候死的?

考狄利娅

还是疯疯癫癫的。

医生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暂时不要惊扰他。

李尔

我到过些什么地方?现在我在什么地方?明亮的白昼吗?我大大受了骗啦。我如果看见别人落到这一个地步,我也要为他心碎而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不愿发誓这一双是我的手;让我试试看,这针刺上去是觉得痛的。但愿我能够知道我自己的实在情形!

考狄利娅

啊!瞧着我,父亲,把您的手按在我的头上为我祝福吧。不,父亲,您千万不能跪下。

李尔

请不要取笑我;我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傻老头子,活了八十多岁了;不瞒您说,我怕我的头脑有点儿不大健全。我想我应该认识您,也该认识这个人;可是我不敢确定;因为我全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而且凭着我所有的能力,我也记不起来什么时候穿上这身衣服;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在什么所在过夜。不要笑我;我想这位夫人是我的孩子考狄利娅。

考狄利娅

正是,正是。

李尔

你在流着眼泪吗?当真。请你不要哭啦;要是你有毒药为我预备着,我愿意喝下去。我知道你不爱我;因为我记得你的两个姊姊都虐待我;你虐待我还有几分理由,她们却没有理由虐待我。

考狄利娅

谁都没有这理由。

李尔

我是在法国吗?

肯特

在您自己的国土之内,陛下。

李尔

不要骗我。

医生

请宽心一点,娘娘;您看他的疯狂已经平静下去了;可是再向他提起他经历的事情,却是非常危险的。不要多烦扰他,让他的神经完全安定下来。

考狄利娅

请陛下到里边去安息安息吧。

李尔

你必须原谅我。请你不咎既往,宽赦我的过失;我是个年老糊涂的人。(李尔、考狄利娅、医生及侍从等同下。)

侍臣

先生,康华尔公爵被刺的消息是真的吗?

肯特

完全真确。

侍臣

他的军队归什么人带领?

肯特

据说是葛罗斯特的庶子。

侍臣

他们说他的放逐在外的儿子爱德伽现在跟肯特伯爵都在德国。

肯特

消息常常变化不定。现在是应该戒备的时候了,英国军队已在迅速逼近。

侍臣

一场血战是免不了的。再会,先生。(下。)

肯特

我的目的能不能顺利达到,要看这一场战事的结果方才分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