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Maximilian·(第3/4页)

“我——我只知道,当年,远在学院成立以前,帝国就已经开始了对优生学的研究。当时,政府普遍认为,帝国要想在列强环聚的欧洲崛起,就-就必然要培养一批卓越优秀的人才,成为帝国及皇帝陛下手中最为锐利的武器。俾斯麦首相批准了这个计划,并赋予了阿贝泰隆这个名字。这其中有一个项目,就涉及到了招募一批十分优秀的帝国女性,让她们与同样甄选出的帝国男性相结合,从而诞生最为出色的后裔。

“但,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帝国最后只找来了5名符合要求的女性,而她们生下的5个孩子中,只有一个是男孩。因此,那个男孩就是那个项目的唯一候选者,因为其他的女孩都要作为孕母而培养起来。那些女性生下孩子后,几乎都被处理掉了,因为她们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甚至差点闹到了报纸上,政府必须让她们闭嘴。只有那个——只有那个生下了男孩的女性,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因此项目负责人反而还能将孩子放在她那抚养,直到他到了能去学院学习的年纪——”

马克西米利安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钢笔。

为什么学院中其他入学的孩子都是孤儿?为什么只有他才有母亲?为什么他明明有母亲,还会被选中前来学院就读?从7岁开始,这些问题就萦绕着他,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马克西米利安只能理解为他的母亲希望他能成为帝国的武器,这一切都是她所期望的结果。否则的话,他再也找不出一个理由,能够解释一个母亲会忍心送走她才7岁的孩子,与他就此分隔十来年不再相见,让他永远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一道虚影,不能以真实姓名示人,不能以真实身份生活,不能拥有正常的人生。

他怎猜得到,他的整个出生,便是为了这一计划。

“为什么你们挑选了我的母亲,”他听见自己嘶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你们挑选了她——她有什么特别的!”

“我不知道你的母亲的真实姓名。”毕博斯塔低声说道,“我只知道,在这个项目中,唯一生下了男孩的那个女人,是被招募来的5个女人中唯一的俄国人。她当时还很年轻,却已经在哥廷根大学攻读她的数学博士学位。她是整个欧洲唯一能在学术上走到这一步的女人,因此才被政府看中了。但是帝国从来没有信任过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俄国国籍,也因为她为了能够进入大学学习,与一个苏格兰裔的德国人假订婚了。那个德国人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搬去苏格兰定居,将自己的房子留给了你的母亲,这是十分可疑的一点。”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被抛弃——这么多年的训练!这么多年的培养!这么多年来的忠诚!”马克西米利安压低了声音怒吼着,捏紧的拳头几乎要将手里的钢笔压弯,“只是因为我的母亲是个俄国人,而我的父亲是个多年前就不知所踪的苏格兰裔德国人?”

“他不是你的父亲,他从来就不是你的父亲。”穆勒少校平静地开口了,“毕博斯塔不知道这件事,但那个男人在多年以前就去世了,因此你的母亲才得以寡妇身份继承了那栋房屋。出于对他当年善良地出手相助行为的尊敬,你的母亲保留了许多他的遗物——大部分都来自于苏格兰,你瞧。”

马西克米利安的下一句话本想问“那么谁是我的父亲”,然而他颤抖地与穆勒少校那双深灰蓝色的眼眸对视着,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寻找着与他之间的相似点——为何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这一点,为何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有着一双多么相似的眼眸?

“那个男人不是我的父亲,你是。”他说道,不知自己哪来的力量能完成这个句子。

“我很高兴你终于解开了谜团,儿子。”穆勒少校露出了一抹冰冷冷的笑意,“但我必须说一句,你令你的父亲非常失望。”

“不,我没有解开谜团。”马克西米利安喃喃地说着,他脚下的土地已经被抽出,他就是一团漂浮在颠倒世界中的云团,不敢直视眼前那双鹰般锐利的双眼,不敢承认那个丑陋的现实,他只敢回过头来,与懦夫待在一块,因为他的勇气已经所剩无几,“你听到我的名字时,你愣住了,为什么?”他有气无力地问着,“如果你不知道穆勒少校是我的父亲,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那个项目中的男孩?”

“因,因为——”毕博斯塔咽了一口口水,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马克西米利安手上的那支钢笔,不敢挪动,“那个优生学的项目有个代号,取自于一位伟大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不!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不!不要听!不要听,马西克米利安!将钢笔插进他的眼球,插进他的大脑,插进他的喉咙,阻止他说出剩下的话——你没必要知道这些,你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帝国会丢弃你,那个计划被英国人得知了,他们当然会怀疑是你泄露的。你知道这些就足够,就已经足够宽慰你的同伴的灵魂——

“哪一位?”可他仍然控制不住地问出了口。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

适才上下颠倒的世界彻底爆炸了,消失了,不再存在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他直到来到学院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那不是自己的名字,所有人谈到的都是那个项目,他就是一个项目,他就是一把武器,没有名字,没有人格,从不存在。

他以为会给他讲述那南半球故事的母亲是爱他的,可她就连一个名字也不曾给予过自己,马利什,马利什,马利什,在俄罗斯,每个生来下的男孩都是马利什,那根本毫无任何特殊含义。当护士将孩子递给她时,护士也许说了一句“这就是你的马利什,夫人”,于是,她从此就这么喊他。因为他只是一个项目,就跟她在书房里每天埋首钻研的数字一样,仅此而已。

他活着,但他不曾存在过,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就在这刹那,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都集中到了走进来的那个年轻人身上,马克西米利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穿着仆从衣服打扮的温斯顿·丘吉尔,他在这儿做什么!

不好,夏绿蒂!

这个念头才刚从他脑海中划过,就已经太迟了。夏绿蒂的注意力只松懈了那么一秒,就被穆勒少校抓住了机会,他从衣兜里掏出了第二把手|枪。震耳欲聋的枪击声响起,毕博斯塔应声而倒,血河刹那间从他胸口汹涌而出。而穆勒少校也几乎在同时倒地,从他大动脉中喷出的鲜红洒满了整间办公室的天花板,如同一场血雨。夏绿蒂下手了,但是她迟了一步,穆勒少校即便到死也完成了他的任务——他当初将自己送去负责南非任务,怎会认不出温斯顿的脸?这下温斯顿会被视为是杀死大使的凶手,德国自此便不可能与英国达成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