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Charlotte·(第2/3页)

在那之后,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夏绿蒂的肩上。

从塞西尔罗德斯书房里偷来的宝石在此刻派上了用场,夏绿蒂用它们换回了硼酸,高浓度的酒精,绷带,还有许多其他马克西米利安指定的药草,这些东西似乎让他们的伤口恢复得不错。一个孩子进行这样的交易自然是吃亏的,但是如果是一个带着淬毒匕首的孩子,却又完全不同了,那些黑市商人们摸不透夏绿蒂的来意,不知道她背后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势力,因此都对她毕恭毕敬的。

她不得不放走了德国领事办公室的负责人,受伤了的马克西米利安无法继续扮演他的角色,如今的形势也需要他回归应付随之而来的外交危机。那间酒店在他们离开后就被烧毁了,谁也无法分辨里面的尸体究竟属于谁,只好解释为有人入侵了酒店并且引发了大火,导致两位来自丘吉尔家族的嫌疑人都被烧死。

这么一来,德国在此事上的嫌疑便是最大的。不过,马克西米利安提交的证据还是起了一点作用。两天以后,德国政府就紧急发布了声明,声称比勒陀利亚领事办公室的职员已经得到了证据,确认刺杀行为这是一场针对德国大使的报复性袭击,与英国没有任何干系,更与那场大火的引发没有任何关联。

他们只字未提温斯顿为何会出现在那儿,但英国该是与德国达成了某种协议——马克西米利安告诉夏绿蒂,这证明在刺杀事件发生后,除了南非方面的洽谈以外,英国应该还另外派出了其他外交职员与德国沟通。当天下午,英国政府表明丘吉尔家族的两人会出现在领事办公室,是因为他们与大使私下订好了一次私密的会面。这个说法得到了德国的默认。而英德间本来可能因此而挑起的战争,也从一触即发转瞬间便无声无息地平歇了。

酒店起火一事仍然是个谜团,然而,一旦战争不会爆发,公众便也不再在乎这些事了。头一天,报纸上还争相报道了自己的记者打听到的细节,甚至刊登了温斯顿的母亲,伦道夫丘吉尔夫人是如何因为这个消息而痛不欲生,但等到第二天,报纸的重点便又放在了僵持不下的战场局势下,似乎已经没人再关心那死在房间里的数十条性命身上发生了什么。

库尔松夫人预见到了这一点吗?她知道一旦重点转移到了战争与国际局势上,就不会再有人在意酒店里发生的真相吗?夏绿蒂注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慈祥温和的女人,思忖着这一点。这件事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几分唏嘘。对于那些只是从报纸上听取消息的普通人来说,这似乎就是一起再寻常不过的外交事故,尽管一度成为了两国之间的危机,却最终在共同的努力下而和解。他们永远都不清楚战争是否真的即将爆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默默地付出了多少而将最终的结果扭转成这般。

“我不知道,夫人。”她回答道,让自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怯生生的孩子,而她也的确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库尔松夫人有孩子吗?她疑惑地思索着,马克西米利安从未提到过这一点,安娜也从未说过。

“你可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就像上帝为我派来的天使一般。”库尔松夫人喃喃地说着,似乎并不怎么在乎夏绿蒂给出的答案。她从手里拎着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把金灿灿的梳子,自然而然地便为她梳起了头发。要是自己果真是个溜进来偷点东西吃的孩子,根本不知道眼前这女人是谁,夏绿蒂心想,自己只怕会觉得她彻底疯了。她对待自己的方式,简直就像是一个在花园中找到贪玩的女儿的母亲一般——

那一瞬间,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而这就像是打开了某种禁忌的开关一般,种种回忆好似瀑布般落入心间,汹涌而至。一想到她再也不能坐在自己身旁为自己梳理头发,再也无法与自己在花园中捉迷藏,自己也再无法看见她慈爱的笑容,夏绿蒂只觉得眼圈一红,眼泪几乎就要冲出眼眶。

“怎么了,我的孩子?”

库尔松夫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她的肩膀扳过来,关切地问道。“您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夏绿蒂回答道,在这一秒间,她想不出任何谎言来解释自己的泪水,“我很思念她。”

“她是个好母亲吗?”

“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夏绿蒂哽咽着回答。

“她在哪儿?”

“她病了,”夏绿蒂说,想起了还在仓库中静养的马克西米利安与安娜,“所以我要照顾他们——我是说,她。”

“她真幸福,能有你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库尔松夫人说着,她的眼神朦胧起来,如同玻璃上突然蔓延了一片雾气。她伸出手捧住了夏绿蒂的脸,但她注视着的绝不是自己的面容,她看着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女孩,夏绿蒂能肯定这一点。

“我也有过一个女儿,就是你这般的年纪,就是你这般的漂亮,也许要更漂亮一些。我说过她的名字吗?我想我说过了,艾琳,多好听,不是吗?也许没有约瑟芬好听,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我所有的孩子中,她最与我相似,无论是容貌,性格,还是为人处世,我爱她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库尔松夫人的语气模糊的像是夜晚溪水淌过石头的声响,叫人听不真切。她用的是过去式,夏绿蒂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死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能保护好她,这是我的错,一个母亲要是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们,又算得上是什么母亲?”她没有直接回答,但这与肯定也没有什么区别。她与夏绿蒂触碰的双手在颤抖,她好痛苦,好悲伤,远比失去母亲的她更加痛苦,更加悲伤,这几句话明明平淡得没有任何修饰,却沉重得叫夏绿蒂承受不住。她明明是那么的恨她,恨她挑起的战争令自己失去了父母,恨她伤害了所有自己在乎的人——马克西米利安,公爵夫人,温斯顿,安娜。可这一刻她又如此的难过,她想紧紧抱住她,又想趁机将匕首插入她的脊背,这激烈缠斗,不死不休的矛盾让她只能呆呆地坐在远处,一动不动地听着库尔松夫人恍若自言自语般的话语。

“在她们死去的那天晚上,我梳理好了她们的头发,每个都梳得整整齐齐的,如同陶瓷娃娃般可爱,就像你的一般。我亲吻了她们的脸颊,掖好了被角——这些事保姆都能做,可我从来都亲力亲为,她们是我的孩子,就该由我来照顾……”

杀了她啊,夏绿蒂,你在犹豫些什么!她害死了你的父母,差点害死了马克西米利安和安娜,可能已经害死了温斯顿与公爵夫人。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下手吗?她不会有任何防备的,做啊!做啊!杀了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