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帝王之心(第2/3页)
他要告诉所有人:都别走歪门邪道,踏踏实实为国立功才能被酬以高位,别想剑走偏锋赚一个“拥立之功”!
这个命令桓琚下得理直气壮,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萧司空站在朝臣之首,瞥了桓琚好几眼,桓琚只当没看见。心道,难道朕不比你更在乎列祖列宗传下来的江山吗?
萧司空没吭气,心道,祸根还在,放两个毛孩子出去算个屁?!且看贰官何人、二王出镇何地,才好下定论。
朝臣们歌颂完了桓琚的“英明”,部分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另一部分人互相使着眼色,打算抽空聚一聚。桓琚毕竟是心里委屈了,将心爱的表弟留下来诉苦。萧礼留在当地,目送父亲离开,再被程为一引到桓琚近来的起居之处。
桓琚心里烦,将外面的袍服都除了,端着一只碟子,捏着碟子里凿出来的碎冰块往嘴里塞,咬得咯吱咯吱响。对萧礼道:“坐!来点?”
萧礼默默地伸手也捏了颗,往嘴里一丢,冰凉的气息从口腔蔓延全身,他觉得自己的火气了也消了不少。
两人坐下,慢慢地啃冰,谁都不敢劝,一碟冰吃完了,桓琚道:“这下他们应该都满意了吧?”
萧礼道:“您不该斥责太子,他爱护手足之心不似作伪。那样的情境之下,也作不得伪。”
桓琚摆摆手:“他处处模仿他的大哥,想做一个像他大哥那样的太子,这样是不行的。他有仁心,却少了点果决。”
“这样不是更好吗?”你用酷吏,可不得有一个仁慈一点的拨乱反正?
“大郎当年是什么样子?他是什么样子?他们两个不一样,大郎无可争议,他不是。大郎可以施恩,他就需要恩威并施。唉,我只求上天再多给我几年,好好教教他。他要再立不起来,穆士熙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老子非得累死不可!”桓琚捧着右腮,刚才吃冰太多,他牙有点疼了。
父亲近来的遭遇令萧礼心疼,看到罪魁祸首如此心苦,他又对表兄生出同情来:“圣人,太子会好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桓琚近来怨气很大,“他越慢开窍,小人就越是不安份!”
萧礼垂下了眼睛,心道,小人不安份是肯定的,然而集中在十二郎、十三郎身上,您真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桓琚就像傻了一样,死活不肯承认他对凌贤妃的宠爱才是会让许多人把目标放到十二郎身上的主因。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三郎如此善良,一旦我走了,子弱母壮,必乱天下。”
知道他说的是杜皇后,萧礼还是故意说:“梁婕妤一向安份守己,梁满父子如今也潜心读书,他们不是张扬的人。”
桓琚抱着牙冷笑:“装!阿姣,你再装一个给我试试。”
萧礼耳朵红了,无奈地问道:“表兄,你想说什么?”
桓琚捂着腮凑近了萧礼,附在他的耳边说:“你再装?”
萧礼道:“皇后无罪。表兄,我明白你是怕外戚骄横挟制太子。”
桓琚张口一股凉气吐了出来:“我怕闹人彘。”
萧礼将这股凉气吐到了腹中,冰了个浑身发僵:“圣人!这话不能轻易讲的!皇后向来没有过错,为人也不嫉妒。”
“嗯,脏事儿徐国夫人代她做了,她的手当然是干净的。阿姣啊,我十八岁的时候以为自己娶了一个贤妻,那时你见过的,我们多么的和谐。现在外头说圣人被妖妃迷惑了心智,要废贤后?哈哈哈哈,她贤在哪里?三尺桐木刻一人偶,身前捧一册宫规,就是她给我看的全部了。与她一比,谁都是妖姬。”
萧礼握住了桓琚的手:“表兄。”
“这样我也能忍,相敬如宾嘛,”桓琚感慨道,“唉,我都没能叫亲娘在宫里那么威风、那么兴风作浪啊!赵、杜子弟遍列朝堂,如果梁婕妤现在死了,三郎既无力也不敢给他亲娘追赠皇后。哪怕是我发话了,且有得一争。你父亲么,大约不会反对,别人可就不好说啦。”
萧礼惊得往后一仰,半跌在了座席上,忙单手撑住了座席:“这……”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桓琚这句话。
“你说,这皇后还能再要吗?”
萧礼慢慢爬起来坐好,脸上还带着点红意,问道:“就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这是你自己在问,还是在为别人问?”桓琚问得丝毫不留情面,“你自己拿得了主意,管得住人?承担得了后果?你担得住,自然可以与我讲,担不住呢,就不要问废话。怎么样?阿姣,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扔掉裙子的那一天,我就对你说过,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萧礼此番回京就没有遇到过顺心如意的事情,心里一直一股气,经桓琚这一激一逼,忍不住哭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瞧瞧你的样子!”桓琚指着萧礼大笑,“你是嗣子,将来不过是接掌一家,你就吓成这样。三郎以后要接掌朕的江山,列祖列宗的江山,他扛得住吗?!我能不为他做打算吗?”
表兄弟俩算是把话摊开了讲,桓琚是把自己的意图给表弟交了底,同时也默许了萧礼谈条件——但是有前提,那不是萧礼能够主事,能够签下让萧司空妥协的条件,并且,以后萧礼要能做主。
萧礼举袖缓缓擦干了眼泪,低声道:“圣人要稳。”
“不错。”
“然而,若是废了中宫,您要册谁做新后呢?是打算照着穆士熙的奏疏来吗?贤妃一旦得立,她的儿子就是嫡子了。”
【哭成个泪人儿,居然没把脑子哭糊了。】桓琚也是佩服这个表弟的:“难道我还要听一个犯官的话吗?”
“那您给我一句实话。”
桓琚痛快地说:“贤妃怎么可能做皇后?母仪天下她还差点儿。”
萧礼虚脱地萎坐于地,抬起眼来幽怨地看着他的表哥。【谁关心你宠哪个妃子呀?咱们只管江山社稷稳不稳。】
桓琚大笑:“哈哈哈哈,看你的眼神,真像个小娘子了。哎哟,我吃的是冰,怎么像喝了酒似的醉了呢?”他乐得歪在了地上。
笑到最后,桓琚呜咽了:“都说皇帝是天子,我看这个父亲对我太残忍了!好好一个儿子,养到十八岁,死了。他走了倒一身轻松,留下这么个局面让他老子来收拾!十几个儿子啊!最能干的走,留下的都不怎么样!”
表兄也是太惨了!贵为天子,中年丧子,萧礼忍不住陪着桓琚哭了一场。两人哭完,眼泪一抹,萧礼抽抽着鼻子回家。桓琚招来个凭几倚了,对程为一道:“传令给崔颖,将穆士熙的案子用力结了。告诉何源,再办不下来,我就派能办的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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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礼擦完眼泪,就又是一条好汉了。出了两仪殿,他先往大理寺又巡了一圈,将需要签的文书签了,又问了近来有无大案。少卿也是个促狭的人,笑道:“咱们难道要于虎口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