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2页)
船家老大笑瞥她一眼,低头咕嘟咕嘟抽了几口水烟,没接话。
赵荞不以为意,兀自又道:“您说,会不会真是人死如灯灭,烧什么都不过是活人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要我说啊,那就不是,”船家老大宽慰道,“您想啊,从古至今人人都这么做,这事就肯定有它的道理。令尊没有入梦相见,想是有什么缘故。人只要生前没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死后是要踩着天梯神道登仙境的。若机缘对了,家人上那道去寻一寻,还是能见着面。”
赵荞啧舌:“还有这种说法?”
“您没听过?”船家老大笑了,“入夜还得靠码头揽客,我先去吩咐些事,得空再与二位细细说。”
“好,您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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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舱门口,赵荞叹了口气:“他比我想象得要谨慎。方才我是不是话头抛得太急了?”
她不是个耐烦与人周旋的性子,有什么事总愿直接撂地。这种习惯往好听了说是直率利落,但有时却容易坏事。
就像那年在溯回城,贺渊请求她不要将“那件事”说出去,她毫不犹豫一口应承,反倒让贺渊误以为有诈,跟前跟后差点没把她烦死。
方才她好像又犯了这毛病。
船家老大本来已信了她是薄有家底的人,也接了她的话,不着痕迹地抛出点苗头来。可就在她想进一步往深了去引时,他忽然谨慎打住了。
此刻赵荞回头反思再三,实在吃不准是自己太急躁引发他的疑心,还是旁的缘故。
她很忐忑,也很烦躁。
贺渊想了想,诚实点头:“是。急了些,容易让人觉得有诈。”
“我油炸你个死人头!”赵荞迁怒炸毛。
“不是你自己问我的吗?”贺渊摆出无辜的冷漠脸,“我只是如实作答。”
“我出了纰漏自己不知道吗?要你说?!”赵荞一把将他推抵到船板上,凶巴巴恼羞成怒,“这就好比有个长得不好的看人问你,‘我是不是很丑’?人家这时是想听你如实作答吗?!你但凡是个人,都该知道宽慰一句说‘你不丑,还有救’!”
“受教了。”贺渊垂眼看看抵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又看向赵荞那跃动着小火簇的明眸。
赵荞收回手来,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自己先笑了:“看什么看?没见过恼羞成怒乱发脾气的人啊?”
顺手帮他理了理衣襟。“对不住啊,我急起来脾气就不好的。”
“嗯。”
双双沉默片刻后,贺渊清了清嗓子。
“我想了想,若真有个人那么问我,”贺渊神情郑重而诚恳,“我会告诉对方,韩灵那里有一种叫‘玉容春’的药膏。太医官还有几种养颜的方子。”
在他的观念里,提供几个能实质解决问题的法子给对方希望,比空口白话的宽慰要有用。
虽方才赵荞抛出话头急了些,但据他从旁的观察,船家老大只是惯例谨慎,不像起疑的模样。
他一面盘算着,转身往客舱里回了。
赵荞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跟在他身后小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不用救,”贺渊在自己的地铺床位前站定,回眸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语带双关,“你也没那么丑。”
正坐在他床位上与对面一位大叔闲聊的韩灵惊讶地抬头,歪着脑袋看了看赵荞,又看看贺渊。
在京中,即便对赵荞成见再深的人,也无法在相貌这件事上挑她半点毛病。就这粗衣布衫都遮不住光彩的长像,叫“也没那么丑”?!
“二当家,我恐怕得替你把个脉,”韩灵伸出手去,“看看你是几时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