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风语兰姨娘(第2/3页)

大家伤感了一会儿,七手八脚给她换了衣裳,大小正合适,只有袖子稍长些,周婆子道,“长了好,长长久久的,讨都讨不来的好彩头,赶明儿我来给新娘子开脸,也好得个红包打酒吃。”

玉华笑道,“到时候自然麻烦妈妈,妈妈儿女双全,是最有福气的。”

正说着,院里咋咋呼呼一通吆喝,转瞬一股风似的卷进了房里,毋望呆呆看着多出来的几个人,为首的披头散发,只穿一件中衣,铁青着脸和她怒目而对,毋望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这是谁,眼看来者不善,打算先弄清楚她的来历,就问道,“这位是?”

那妇人冷笑道,“姐儿好大忘性,连我也不认得?”

毋望想,你这副打扮,鬼认得你是谁?嘴里不好意思直说,越过她看门口的三个丫鬟,俨然就是甬道上大肆宣扬亲嘴传闻的几位,想来这个人就是她们的正经主子了,丫头吃了亏来讨说法了?

周婆子是老人了,一眼就认出她是谁,忙福了福讨好道,“这不是兰姨娘吗,今儿怎么有空出来逛?”

兰姨娘横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今儿我房里的丫头给人打了,我来找姑娘讨个说法,姑娘瞧怎么料理,我统共就这几个得力的人儿了,打坏了我心疼。”

翠屏在毋望耳边把事说了一遍,毋望听了转到桌边坐下,淡淡道,“姨娘那么大肝火做什么?丫头说话不中听,教训两下也是有的,值得姨娘光着脚跑来问我的罪吗?”

兰姨娘气得嘴唇发白,没想到碰上了厉害的,高声道,“我不管你同谁亲嘴,只是打我的丫头就不成,打狗还看主人,你们欺负我是寡妇吗?就是到天边去也要给我个交代。”

毋望拍案而起,咬牙道,“姨娘好没道理,跟着小丫头胡诌,也不怕失了身份。什么亲嘴不亲嘴的,我一个闺里的女孩儿竟给你们给我扣屎盆子,没割了她们的舌头就算好的了,姨娘还想要什么交代?”

兰姨娘横扫了屋里的所有人,道,“谁打了她们,叫我的人打回来,便不追究了,否则咱们就闹闹开,叫大家评理。”

毋望暗想,让你打回来岂不是承认了那件事了吗?你当我是傻子?打你的人我不心疼,你打我的人,我是肉疼得紧的,要照你说的做,我以后也别在园子里过了。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若好言好语,我或者还责怪我的人两句,再给你的丫头贴补些皮肉之苦的损失,你这个刁蛮样子,我是不买你账的。便对六儿道,“去把二太太请来,既和二爷有关,也叫她听听,二爷才派的官,家里就有人存心算计,我是不怕的,横竖是个孤女,也不敢充主子,只管叫上头的人来说话。”

六儿应了撒腿就跑了出去,玉华给她倒了茶,她慢条斯理地喝着,并不拿兰姨娘当回事,不让坐也不让茶,看她那个撒泼的样,没直接把她赶出去就是客气的了。做姨娘的不尊重,跑到小辈屋里来耍横,还口口声声要打人,她的地盘上也容得她撒野吗?

那兰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肠子虽气得拧了好几个结,面上却愈发阴沉,讥讽道,“好个大家闺秀,急着找二太太做什么,叫她早些知道你做的好事吗?害完了她爷们儿又来害她儿子,真亏得你有这个脸,你老子娘的阴灵也不饶你。”

玉华听得气不过,板着脸道,“姨奶奶说话也太出格了,这会子越说越不像话了,你真打量我们姑娘好整治?也不瞧瞧这是哪儿?”

兰姨娘刀子似的目光在玉华身上停了会儿,啧啧咂嘴道,“这是谁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当要做姨娘了就了不得了?在屋里扮上了,想来是个丫头扶上来的吧,得意些什么?”

玉华被她说得脸上红白交错,颤着声道,“兰姨娘进门那会子我还小,也不太懂事,只知道姨娘是王爷巷里抬出来的,还以为是王府千金,现在想来竟还不如我们做丫头的出身呢。”

王爷巷毋望是知道的,巷里多妓院和暗门子,来往的尽是达官贵人,是个地道的销金窟。很多暗门子里的妈妈从人市上挑一两个女孩儿带回来养着,到了及笄若有人买了做妾就送出去,若没人买,那便沦落得和娼妓一样,看来兰姨娘是前面的那一种,这类出身的确是极不光彩的。

那兰姨娘被猛戳着了痛处,目露凶光,狰狞着便扬起手要来招呼,幸亏丹霞眼疾手快,结实挡了一下,胳膊上被扇得辣辣生疼,要是这一巴掌打到玉华脸上,肯定五道杠子。

这下毋望再好的耐功也憋不住了,喝道,“姨娘当着我的面打我房里的人,竟不如直接来打我痛快,她过几日就是大哥哥的人,姨娘这是不给我脸还是不给大爷脸?”

兰姨娘才不管什么大爷小爷,满身“挡我者死”的架势,对身后的人呼道,“你们是死人不成?回来只会找我诉苦,如今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还等什么?直接动手吧!”语毕卷起袖子就要开打。

毋望吓了一跳,论嘴皮子她还行,若论真功夫她是万万不成的,这兰姨娘疯了不成?

几个丫头跃跃欲试,翠屏这边岂有坐等着挨打的道理,也摆出了阵势迎战,双方还未交火,只见二太太掀了帘子进来,沉声道,“反了谁敢!”

兰姨娘这边的人一见正房太太来了,立刻蔫了大半,只剩兰姨娘本人还义愤难平,斗鸡似的恨不得乍起全身的毛来,见了慎行他娘决定彻底无视她,蹦哒着就要去打玉华,二太太使个眼色,她带来的婆子们一拥而上,连拉带拖地把兰姨娘治住了,那兰姨娘叫骂不休,指着吴氏道,“你就是个孬货,锯了嘴子的葫芦,她勾引你儿子,你还替她来治我,就会一味的瞎小心,应贤良的名儿。我若是你,必撕了她的衣裳,叫各人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说完又啐了两口。

吴氏先头也对毋望没什么,她才来那时自己抢着把她接到园子里来,倒并不是因为多喜欢,只是早就知道慎行的心思,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控制,后来也看出了她对慎行没意思,警惕之心也放松了,才刚六儿来请她,一路上大概把事情说了,再三再四的保证她家姑娘是给冤枉的,再加上晌午时候慎行打发人来禀,又要搬出园子去,两下里一斟酌,想来这事恐怕不简单,不管真相如何,慎行的名声是最要紧的,心里也有了计较,这兰姨娘不处置也不太平,当年吃过她不少暗亏,眼下乘着东风就将她一举歼灭,谁会生出半点闲话来。于是叱道,“嘴里不干不净,我瞧你是得了失心疯,为几个小丫头值得你这样?衣衫不整,活像个泼妇。我们行哥儿上半晌就搬到衙门里办公去了,和谁亲嘴给你的丫头看见了?”又对一个婆子道,“给我拿布勒上她的嘴,拖到老太太园子里等发落,若不给咱们娘们儿个说法,我也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