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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由利有些变化。用变化来形容不知是否妥当——她一改冷漠的态度,变得积极主动,还经常出现在他打工的地方。这原本也无所谓,就是有些让人烦。

吉田最终也没有再联系耕二。他原本就没有那样的意思,觉得这样淡淡地留有期待、保持距离就好。吉田不傻,应该知道耕二的感觉。

此刻,面前的由利双手托腮,说好久都没有去迪士尼乐园了,上次因为耕二家的家宴,最后也没有去成,又说这里的制服很配耕二。

明天有喜美子的舞蹈演出。他并不打算去见喜美子,但远远地看一看应该没有关系。只是想看看喜美子的容颜。

酒吧里播放着菲比·斯诺的《Don’t

let

me

down》,诗史小声跟着哼唱。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唱片店买过这张唱片。透也边听边喝着速溶咖啡。

他已经决定过段时间就从家里搬出去。和母亲共同生活的公寓,现在再看感觉有点不一样了。虽然很少开伙做饭,厨房却摆着格外齐备的厨具。没有人乱丢乱扔,客厅永远显得那么干净。沙发的皮革有些地方有点磨损了,但是已经贴合了透和母亲的体形。阳台上的裂痕似乎在说,要洗的东西先放着也没问题。洗衣架上储存着一大堆待洗的浴巾。

自己如今还住在这里,可是这一切已经有了回忆的味道,很有意思。

Don’t

let

me

down.

Don’t

let

me

down.

菲比·斯诺依旧唱着。

Don’t

you

know

it’s

gonna

last.

It’s

a

love

that’ll

last

forever.

几天前由利来过电话,透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耕二。因为她没有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什么事情都要告诉耕二,感觉有点像小孩子告状。话说回来,他确实也觉得无所谓,所以最终没有联系耕二。

由利声音低沉,似乎想说什么重要的事,却谈起遥远的过去。说遥远是因为透真的有很久以前的感觉,由利谈到他陪自己在他们高中校园周围散步,翻旧账般絮絮不休,还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还记得吉田吗?”由利忽然问道,“同学聚会那天,你也见到她了吧?”

透说,见到了。沉默了几秒,由利又问: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透觉得困惑,发问的由利同样也很困惑。

“对不起,问你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接着又用不太在乎的口吻说:

“耕二最近怪怪的。”

她说完,笑了。

“怪怪的?”

透反问道。由利没有解释。

“耕二有没有和你说那个人的什么事?这么问你,你可能不会告诉我吧。”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

“没跟我说什么呀。”透只能这么回答。

炎炎烈日下,尽管耕二根本不在那里,由利还是走在耕二曾经走过的街道上,端详着耕二曾经买过面包的面包店,两眼熠熠放光。透差一点就要说出口,最好不要对耕二有什么诚心诚意的期待。那个人不坏,但是没有真心爱过任何人。

“你这么担心啊?”透问。

由利没有片刻的迟疑,便脱口而出:“担心。”

这回答太干脆太直接,透只能微微一笑,觉得她很可爱,但马上意识到这可爱对自己毫无魅力可言。他顿时生出强烈的自豪。

因为对方可爱就坠入情网,也太幼稚了吧。

真是个适合开运动会的好天气啊。

耕二在有乐町的路口等着信号灯变绿,抬头望着天空想。每年这个季节,一定有几天晴朗到让人想开运动会。他喜欢运动会。不是因为他有拿手的项目,而是因为天空的关系。今天的天空和往日截然不同,透着湛蓝。

可是,我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耕二扔掉烟头,一脚踩灭,走过十字路口。

喜美子说,她已经学了七年的弗拉明戈。只要跳起舞来,平日被压抑的东西都能得到释放。

服务台在卖当日票。这种业余的表演也会卖票,真叫人意外。耕二买好票,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小小的却很奢华的表演厅。推开附有胶垫的门,走进去一看,四五个已经化好妆的孩子在里面跑来跑去。

顺着阶梯状的通道上去,找到自己的座位。隔着几乎都是空座的观众席,喜美子站在另一侧的通道上,正和三个女人聊天。耕二本以为只要不去后台就不会见到她。可是表演者怎么出现在了观众席上?

耕二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喜美子。喜美子不动声色,一如既往地说笑,他觉得很奇妙。

很想带喜美子离开。

想带她去以前那些地方,去自己的公寓或情人旅馆都行,只要能让她露出真实的样子就好。很想带她离开。

耕二就那样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大约一分钟、两分钟,或许其实更短,喜美子终于看向了耕二。

喜美子露出的表情不是惊讶,而是愤怒。那是一种甚至可以说是憎恶的深深的愤怒。

接着,喜美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说说笑笑,看都不再看耕二一眼,完全漠视了他。

耕二无法再待下去了。他找到那扇附有胶垫的门,很不开心地一把推开,走到外面。步伐始终向前,一直没有慢下来。晴空明朗依旧,但他已经无心欣赏。他彻底被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