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第3/4页)

待推开屋子一看,素和君愣住了。

屋角放着一座妆台,木质还不错,妆台上立着铜镜和几盒妆盒。铜镜样式有些老,妆盒上的漆已经有些剥落,显然有些年头,都不会是时下的年轻女子用的。

那漆盒其实是袁氏的嫁妆,后来给了花木兰。

这时代铜和钱也差不多,很多人家连铜器都没有,这里有面黄铜镜,花家有铜镜,祖上应该也风光过。

但无论如何,一位年轻将军旧日的房间里有妆台,还有妆盒,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若不是这屋子没什么脂粉味,而是到处都飘着一股子药味,他们真以为这是哪家女郎的闺房。

拓跋焘立在屋内,扫了一眼这间还没有他厕房大的屋子,坦荡荡地直接问出自己的疑问。

在他看来,贺穆兰是值得他直接相询的。

他也相信,贺穆兰一定不会欺骗与他。

“花木兰,我知道你身上定有一个大秘密,我这人素来不爱拐弯抹角,我只问你,你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拓跋焘负手而立,自傲地说道:“我既然是魏国之君,若我不能帮你之事,其他人也必定帮不到。你只管把你的难题说来,我必帮你解决。”

贺穆兰看着昂然而立的拓跋焘,再看着他身边表情满怀希望的素和君,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火热了起来。

无论是花木兰,还是贺穆兰,总算是跟对了主子。

无论拓跋焘后来变得如何昏聩如何残暴,可他在这个时候,真正是又让人肝脑涂地、为之奉献的本钱。

更可贵的是,这并不是他装出来的礼贤下士。

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如果臣下有困难,自己能帮就一定会帮。

就如同后世的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者,或是心怀宽广的上司,在得知自己能帮上别人时,一定义不容辞一般。

这便是他为人的“器量”。

“可是陛下……”贺穆兰眼里泛起了泪光,忍住鼻酸说道。“我的难言之隐,哪怕您是一国之君,也不可能帮上忙呢。”

拓跋焘自傲的表情猛然一下子僵住了。

哈哈哈哈,虽然觉得等下子可能会惹怒他,可她还是觉得他这个样子真是呆萌极了。

虽然有秦皇汉武这样伟大的帝王,可是若真要让她选择一个君王做朋友,她一定还会选择拓跋焘这样的君主。

因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毫不掩饰什么的……

一旁的素和君有些失望地看着花木兰,似乎要从她嘴中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他看来,拒绝了拓跋焘的帮助,就等于有比前程和性命还重要的把柄留在别人手里,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贺穆兰也是这么想的。她到没觉得自己会死,但陛下一定会失望却是真的。

“陛下,您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一个女人变成男人啊。”

花木兰最大的秘密,终是提早十年揭开了。

“咦?就这个?”

然而贺穆兰说出来的话,却让僵了一会儿的拓跋焘重新显露出自然的神色。

“没其他的了吗?”

‘比如你很穷,没有钱,所以不得不为别人效力。

或是你母亲其实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你不得不受人胁迫什么。

亦或者是许诺会给你弟弟一个前途,所以为了家人努力什么的。

哪怕你是敌国的奸细我也能把你的心捂暖了啊!’

拓跋焘满怀期待的看着贺穆兰。

‘快说啊!快把你的困难说出来!’

拓跋焘殷切的盼望着刷花木兰忠诚度的机会。

贺穆兰已经被拓跋焘这自然的态度弄懵了。

难道这位皇帝接受不了“男变女”的事实,已经吓傻了?

“陛下,我是说……”

“你是说你是女的嘛。我知道的,我身边那宦官赵明不也是女的……”拓跋焘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女的就女的,不就上面多两块肉,下面少一块肉,你便是个宦官,我也会重用。”

他突然用锐利地目光望向贺穆兰。

“花木兰,我用你,不是因为你是勇猛过人的‘男人’,而是因为你是花木兰。你是玄衣木兰,是虎威将军花木兰,是生擒鬼方怒斩大檀之头的英雄。”

“我要用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性别。若是我只要个勇猛过人的男人去塑造成魏国的英雄,我可以在大魏拉出一条街的人,我会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可用之人,我大魏一直在等的那个可用之人。”

“可是陛下,陛下,我是个女人,即使您不在意,您的臣子,您的百姓……”

“花木兰,你以为一国之君应该是什么样的?”

拓跋焘好笑地笑了起来,“我从还是太子时,就有无数人在我面前说,当一国之君应该这样做,当一国之君应该那样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说法。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这些人有野心却没做过,所以自己想象着加了条条框框把自己合理化了。一国之君是什么样子的,若是那种卑劣又压抑的样子,我可不愿意做……”

他又重新显露出那副自傲的样子。

“如今若再有人告诉我一国之君该如何如何,我便会回他:‘你自己做个一国之君给我看看啊。按照你说的一国之君一定会成为明君的方式,去建立一个国家给我看看。’”

拓跋焘实在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人,他的想法,实在是有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随意和直率。

可当他用这样的想法说出自己的观点时,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可敬的帝王。

“他们都没有那样的本事,可我有。我按照我的想法开疆扩土,打下了夏国、踏破了柔然,成就了我的先祖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我是拓跋鲜卑之主,也是汉人之主,日后还会是中原之主……”

他满脸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将军,后者正怔怔地回不过神。

“所以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他们得听我的。”

一时间,贺穆兰的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浮现了许多东西。

【我当然想延年益寿……但是花木兰,比起那个,我更想你能活命。】

【当初你不愿做我的兄弟,后来你又不愿做我的贴身侍卫,你现在连前程和荣华富贵都不要了,那我便保你一世安宁。】

【我堂堂一国之君,若要夺你那点先天之气,难道还要用骗的不成?】

上辈子时她在幻境里看到的那道魁梧背影,已经被如今这个年轻之君满脸自傲的印象重新覆盖,让她发自内心的叹服。

这两年来受过的痛苦、见过的残酷、忍下的泪水、心中的不公、对这时代的落后发出的悲鸣,都因为这一句话而值了。

【你不必担心那么多,因为他们都要听我的。】

和爱情无关,和亲情无关,她活在这个时代,真正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人告诉她——“你不必担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