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姐弟相见(第6/8页)
“不用办,礼拜一交的女朋友,礼拜六就黄了。”
“哪一方不愿意?”
“子枫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女方不好?”
“挺好的啊,还是大学毕业生,反正要是给我的话,我肯定愿意。”
雷一鸣听到这里,大笑了一通。而叶文健静静地旁观着,心里觉得“酥饼”比面前这个大哥或者叔叔更可爱,为什么姐夫不跟“酥饼”说笑呢?
白雪峰把林子枫这一段短命的恋爱故事讲述了一遍,然后便告辞了,张罗起了别的事情。雷一鸣站了起来,想去泡个澡解解乏,然而走出几步之后,他回过头,发现叶文健也起了身,正跟着自己。
他不知道这孩子在搞什么鬼,于是转身继续走——他在前头走,叶文健在后头跟着,他走到哪儿,叶文健跟到哪儿,也不说话。
他觉得这孩子有点可笑,也有点烦人,故而让白雪峰收拾出了一间屋子,他打发这孩子吃饭睡觉去了。
翌日上午,白雪峰在房里活动活动下巴,将嘴唇舌头也运动了一番,然后含着笑意走到了叶春好面前,说道:“太太,我有个消息要告诉您,是好消息,但是您可得稳住了神,别一激动,再伤了身体。”
叶春好正在一楼门外的廊下逗弄笼中小鸟,听了这话,便疑惑道:“什么好消息?”
白雪峰说道:“大帅在河南,偶然遇到了太太的弟弟,也就是咱家的舅老爷。大帅把他带回来了。”
叶春好一听这话,果然愣住了。
白雪峰等了等,感觉叶春好的惊讶情绪已经消散些许了,才继续说道:“大帅昨晚问了舅老爷好些话,我们在一旁听着,听得心里真是难受。”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开始讲述叶文健这三年的流浪记。讲述完毕了,他抬头去看叶春好,却见叶春好冷着一张脸,只问:“他人呢?”
白雪峰回头对着远方一招手,叶文健便从一丛花木后头走了出来。低头慢慢地走到了叶春好面前,他忽然一吸鼻子,又抬袖子一抹眼睛。
叶春好咬牙看着他,看了片刻,才发出了声音:“你还有脸哭?”她伸手指头一戳他的脑袋:“你倒是跟你娘走哇!横竖你们才是一家人,没有我的份!”
白雪峰连忙赔着笑说道:“太太息怒,舅老爷是个孩子嘛,不能怪他啊。”
叶春好当然知道他是个孩子,这事从头到尾都怪不到他身上,可不能怪他,又怪谁去?爹已经死了,没法子再去怪;继母善待了她好几年,把她从个小丫头养成了大姑娘,况且也早已入了土,她也没法怪——这个也不怪,那个也不怪,那她怪谁去?她被她的至亲骨肉扔给了债主们,难道还是她活该不成?
前尘旧事一股脑儿地涌到眼前来,她百感交集,想要发顿脾气,可一见弟弟瘦得没了人样,她又想哭——弟弟也就剩下五官没变了,外人都说他们姐弟俩长得像,好似一个娘生的。
这时,叶文健呜呜地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要去抱他姐姐,白雪峰怕他冒冒失失,再碰了太太的肚子,便想去拦,然而叶春好已经搂住了他,也哭了起来:“这几年……我也受苦,你也受苦。”
(五)
叶春好怀着五六个月的身孕,虽然并不是很显怀,但是让她去做那弯下腰的大动作,显然还是迟笨些。一手抓着叶文健的手臂借了力,她弯了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腿,一边摸,一边抽抽搭搭地吸鼻子流眼泪,哽咽着说:“高了这么一大截子。”
然后她收回了手,不敢再摸弟弟的腿——活到这么大,没摸过这么细的腿,这哪是腿,这简直就是两根骨头棒子。直起身再去看弟弟的脸,就见他那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皮肤薄得像一层纸,额角太阳穴处透出了青紫的血管筋脉。
可她印象中的弟弟,还是小小的个子,粉团儿似的圆脸,胖胳膊胖腿儿的。
“不哭了。”她伸手去抹叶文健脸上的眼泪,“活着回来了就好。”她从白雪峰手里接过了手帕,还当弟弟只有十岁,用手帕给他擦眼泪揩鼻涕。小枝从楼里跑了出来,给叶春好换了一条洁净的手帕,又在一旁伸手搀扶了她,白雪峰也赔着笑说道:“太太,您和舅老爷进楼里坐着说话吧,在外头站着怪累的。”
叶春好自己也擦了眼泪。失态是暂时的,她一边拭泪,一边强迫自己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态度:“他一个小毛孩子,哪里就成舅老爷了?”
白雪峰笑道:“太太,人家年纪虽然小,可确实就是咱家的舅老爷嘛!”
叶春好也微微笑了:“他哪担得起一声老爷?正经连个大人都不是呢。往后你叫他的名字就成,也当他是你的弟弟一样。”
白雪峰一边笑,一边满口说着“不敢不敢”,然后和小枝一起把这姐弟俩送进了楼里。叶春好这回在那小客厅里坐下了,又去仔细看叶文健的头脸,看着看着,她忽然回头急急地支使小枝:“去拿些糖果点心来,再要一壶热牛奶。”
小枝立刻跑了出去,把那零食成盘子端了进来,不出片刻的工夫,厨房里的仆人把热牛奶也送了过来。叶文健坐在茶几旁,捏了一块点心往嘴里送,一口咬掉一半之后,他回头把剩下的半块往叶春好嘴里送:“姐,这个真好吃。”
叶春好瞬间又掉了眼泪——弟弟还和十岁那年一个样儿,家里有了什么好吃的,他能忍着自己不吃,也不让别人动,要等姐姐放学回来了一起吃。
她在那块点心上咬了一小口,然后说道:“你吃吧,还有呢!吃没了再派人去买。”
叶文健这才想起来:姐姐是阔太太了,想吃什么好东西都可以随便吃了。
叶春好让小枝把楼下那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留给叶文健住,又请白雪峰去给叶文健买来了几套衬衫短裤和一双皮鞋、一双网球鞋。
到了下午时分,小楼里重新安静下来,叶文健进了叶春好的卧室,抱着膝盖蹲坐在大床上,和他姐姐说话:“姐,你是怎么认识姐夫的呀?”
叶春好听了“姐夫”二字,感觉有些刺耳。简单的把自己这三年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她虽然依然认为叶文健是个小孩子,但也坦白地说了实话:“我与他的关系,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将来如何,我也不知道,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叶文健歪着脑袋看她,满脸的疑惑:“姐夫那么坏吗?”
叶春好叹了口气:“日久见人心,我若不是和他做了三年夫妻,也看不透他的本质。”
叶文健不问了,伸手轻轻去摸姐姐的肚皮:“姐,你肚里的孩子,是叫我舅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