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2/3页)

十岁的晏团团冷眉冷眼地陪伴在两位娘亲身侧,朝天观观主一视同仁,哪怕作为她未来的儿媳,也得老老实实通过既定考核才能成为入室弟子。

道观收徒当日,陛下亲临。刚到山脚就和宁酒酒插科打诨,与儿时似乎无甚区别。

少年人聚在一处,热热闹闹。朝天观也热热闹闹。李玥作为苏玙爱徒,该学的都学了,无需再拜入道观,且她乃帝王命格,苍天福祉才是她一生所求。

逗过了宁酒酒,她扭头看向神情冷漠的晏团团,晏团团漠然地给她一道冷眼。显然,不待见这个打小爱欺负人的皇帝表姐。

萱柔笑道:“团团,和你表姐打招呼?”

于是晏团团再次送了李玥一枚冷眼。这便是招呼。

朝天观人烟鼎盛,道门在景国兴起,且以勃勃之势壮大发展。

宁酒酒和晏团团毫不意外地拜灵渺为师,三日之内,亲传弟子三人,内门弟子三千人,外门弟子八千人。十年前在人心深处撒下的道种生根发芽,方有了今日硕果累累。

三年后,帝师携妻往海外云游,走前分别为亲朋好友留下入道丹与一应道法修行手册,不用说,都知这些出自谁手。

寝殿,十八岁的李玥看着师娘派人送来瓶瓶罐罐的丹药和十几年修道感悟的册子,一个人枯坐到天亮。

一个月后,群臣言辞激烈,催促陛下选妃立后,言及事关国本,不可耽延。

咄咄逼人,李玥雷霆震怒,罢朝三日。

朝臣无法,只得求告朝天观花一道师,以道观秘法传信远在海外的帝师。

胭脂岛。

收到密信的薛灵渺长睫低垂,不辨喜怒。

苏玙坐在岸边饶有闲情地垂钓,见她垂眸不语,笑着亲她耳垂,嗓音轻柔,“渺渺?”

而后,被一个长而缱绻的吻夺去心神。

一番胡闹结束,云霞漫天。苏玙撑着胳膊坐起身,“怎么了,怎么突然来了火气?”

灵渺慵懒地窝进她怀抱,似有疲惫,“朝臣催玥儿立后了。”

“立后?”苏玙还记得自个帝师的身份,笑:“此乃好事,渺渺为何要拿我撒气?”

“玥儿不应。”

“嗯?不应?为何不应?是没喜欢的人嘛,若无心悦之人,大可延几年。”苏玙是真心实意宠爱小徒,说起话来难免带着早年的迁就。

灵渺扭头看她,“你把孩子惯坏了。”

这锅苏玙不肯背,振振有词,“怎么就是我把孩子惯坏了,玥儿难道不好么?励精图治,短短三年谁人不称一句有德之君?再说了,不是你要我多疼她、宠她,省得她胡思乱想吃飞醋?”

有德之君?薛灵渺暗暗冷呵,哪个有德之君会贪恋自家师父?她冷了脸,倏地眸光微黯:是啊,她也有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养成这般了呢?

将起的怒火瞬息扑灭,她如鲠在喉,“玥儿罢朝三日……”

“罢朝三日?!”苏玙声调扬起,眸子乍冷:“反了她!”

夏日炎炎,帝师接到密信仓促从海外赶回,还没扬起冷脸,年轻的陛下笑脸相迎主动认错,苏玙一口气不上不下,到底没忍住把人揍了顿。

挨了打,李玥哭唧唧地假装掉眼泪。

苏玙冷笑,“多大了,还玩这一套?便是不想立后,也不该罢朝,为师怎么教你的?”

“玥儿有错。”她蔫头耷脑地抱膝沉默,苏玙语气微软,仍如幼时般循循善诱,“怎的了?出了何事同为师说,即便不想立后,说出理由来,朝臣自有为师帮你挡。”

“没有理由。”李玥忽然笑道:“师娘……没有生朕气罢?”

“生气,你罢朝三日,她怎么就不气了?万事都不可拿江山社稷赌气。”

李玥抿唇,“我对不起师娘。更对不起师父。”她是天下头一号的混蛋。可她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她道:“届时选妃立后,师父帮我选罢?大臣们说得对,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是朕任性了。我听师父的,师父觉得哪个好,我就立哪个。”

……

入秋。陛下顺应帝师言,立明家嫡幼女为后。

消息传出,朝臣无一不感激帝师“力挽狂澜”,君臣关系修复,李玥仍旧是文武百官心中年轻有为的英明陛下。

册封皇后的前一日,帝师府,主院。薛灵渺神色冷淡地沏茶待客,“陛下怎么选在今日来了?”

“师娘……”

“你还肯喊我师娘?”她举杯递到李玥眼前,“你应庆幸你师父半点都不知情。”

李玥满怀羞愧,“师娘理应怪我。十几年,养出一个白眼狼。”

眼泪砸在茶杯,荡起细微余波。

薛灵渺静静打量她,半晌叹道:“你非我亲生,却有母女情分,你师父以真心待你,你回她真心,这无可厚非。然你用错了情。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教她知晓,否则,你会害她自责终生。”

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年轻的陛下哭成泪人,“玥儿有负师父教导,有愧师娘……”

“起来罢。”她最后嘱咐:“待皇后好些。若不爱她,更要敬她。”

“是。玥儿谨遵师娘教诲。”

“从今往后,我不愿见你,你也莫要出现在我面前。”

“……是。”

帝后大婚,举国欢庆。朝天观送出令世人惊羡的厚礼,贺礼之重,连同苏玙都大吃一惊。

她调笑道:“渺渺总说我偏心,看看,咱俩到底是谁偏心?”

灵渺轻柔地揽了她腰,眉目如画,“你就当我偏心罢。”阿玙小傻瓜,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

厚重的贺礼被送进皇宫,旁人只道陛下与师父师娘感情深重,却不知李玥心底是何等懊悔愧疚。得不到师父垂怜,便是师娘也厌了她。

新婚夜,新后抱着痛哭的陛下哄了一宿。

帝后的大喜日子,正式改名晏折卿的晏团团望着窗外飞雪,徐徐开口:“阿娘,我能看一看婚书吗?”

降生之日便有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婚约,过了这年她便十四岁,未婚妻还没从师父肚子里爬出来,晏折卿冷冽的面容裂开一道缝。

萱柔将婚书送到她手上,柔声道:“团团可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少女摇头,“我喜欢修道,喜欢更辽阔的天地。没有钟情之人。”

看过婚书,她阖首低眉,“母亲和阿娘满意这门婚事,师父今日问我意下如何,我说再想想。现在我决定了,不管多久,我愿意等下去。我只有一点要求。”

“什么?”

“她需比我强。”

……

“她真是这样说的?”

萱柔含笑,“哪敢欺哄阿嫂?我家团团……”她愁上心头,“太傲了。”

薛灵渺美目流转,“我们这几家,有哪个孩子不傲?”

宁瑄、李玥、晏折卿,还有温家年方九岁初初拜入朝天观的温绵,皆是生来尊贵,站在比世人更高的位置。心性难免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