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东方泽:永失吾爱(第2/7页)

她斩钉截铁的诀别在他脑中轰然作响,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一柄利刃,将七天来,他仅凭一股毅力坚持的信念,无情斩断!

最后一点内息用尽,他再无力支撑,双臂一松,女子的身体立时靠着他胸膛向后倒去。他慢慢将她拥进怀中,绝望深入骨髓,只是在她耳边反复低喃一句:“苏苏,你答应过此生与我不离不弃……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

无人回应,初春寒风乍起,汹涌江水拍岸,彷如心碎欲绝的呜咽。

全身的感觉已然麻木,可心里的痛,却是那样清晰,胸腔内尖锐的痛楚四处冲着,撞着,叫嚣着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撕扯开来!最终,抑压多时的气流骤然上涌,穿过喉咙冲破紧咬的牙关。

他猛地昂首望向上空,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苏苏——!”

云层浮游飘荡,与阴霾的天空混纠成一块,漫无边际的灰色,一如他心底无法言喻的悲恸绝望,天地万物就此灰飞烟灭,他抱着她,倒了下去。

黄昏时分,东宫。

奢华庞大的宫殿于七日前张灯结彩,上下布置一新,以贺太子大婚,如今笼罩在如血的残阳之中,竟有着那么几分说不出的诡异的感觉。

太子寝殿内室,东方泽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躺在宽大的床榻上仍是昏迷未醒。

皱着眉头为他诊脉的,并非太医院里的任何一个太医,而是钦天监里的林天正!极少有人知道,保章正林天大最擅长的,其实并非批命看相。星象研究,不过是他的一个兴趣罢了。

坐在床前,林天正指尖搭在东方泽腕上诊脉,越探越是心惊。

半晌,见林天正凝眉不语,满脸忧色,盛秦忍不住小声问道:“林大人,殿下他……”

林天正小心将他手臂放进锦被中盖好,深深叹息一声。

盛秦心急如焚,“殿下身体究竟如何?!”

林天正面色凝重道:“这样冷的天气,泡在寒江里七天七夜,根本就是不要命了!如今寒毒已侵入五脏六腑,即便捡回了一条性命,也要落下病根。”

“那怎么办?”盛秦焦急问道。

林天正摇头叹气,“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想过,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而多年以后,林天正再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这句话,却觉得这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了。

盛秦叹道:“殿下对郡主是动了真情的。郡主投江,殿下没能抓住她,当即就发了狂,跟着跳了下去,我们冲过去也没能拦住。七天七夜,他没有休息片刻,任谁劝也不听。要不是盛金找到了……”盛秦微微哽了一下,想起殿下当时悲痛欲绝的神色,那“尸体”二字,竟是说不出来,他叹息又道:“……只怕殿下怎么都不会上岸。唉,殿下他,是个痴情人……”

“他这哪里是什么痴情人,根本就是不要命的疯子!”林天正看着床榻上昏睡的男子,很是无奈地摇头:“这七天,他仗着内功深厚,又有我调配的清心丹护体,才能坚持。但,清心丹虽有解百毒补充内息之灵效,可毕竟是药,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他明知如此,却还是将随身携带的全都吃了!”

盛秦听了,满面懊悔,若知如此,就算是死也要拦住他才是!可就算死,真的能拦住他么?

林天正见他一脸愧疚,略一沉吟,又劝慰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殿下的脾性,你我都很了解,他想要做的事,世上没人能拦得住!我这就开个方子,先压制住他体内寒毒,再慢慢调养。切记在恢复元气之前,勿让他沾染冷水,更不得再受半点风寒,否则寒毒发作,必伤及肺腑!”

盛秦忙点头应了,送林天正出了房门。

殿门小心翼翼关上。一时之间,房内没有半点声响,安静得仿佛没有生命存在。

床榻上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那双亮如星子的眼睛,似已失去昔日全部的光彩,血色全失的唇微微一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苦涩的自嘲漫上心间,这世上,他想做的事,当真无人能够阻拦?

可为什么,他拼尽全力,却连自己挚爱之人的生命也挽留不住?

意识刚刚清醒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盛秦与林天正的话,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心底最后一分希冀。

今生今世,永无再见。

苏苏,这真是你想要的结果?

心头蓦地一阵抽痛,气血翻涌,铁锈的味道涌入口腔,他死死咬紧了牙,半晌方才把那口血气咽了回去。身上依旧很冷,彻骨的寒意,仿佛已融进血脉,冻结了所有的知觉,唯有心口一点缓缓跳动的余温,提醒自己身在何处。

眼光无意识地微微转动,江岸边令他痛不欲生的一幕,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苏苏!东方泽猛地翻身坐起,急声唤道:“来人!”

盛箫连忙应声而入,惊喜道:“殿下您醒了。”

“她在哪儿?”

盛箫一怔,随即醒悟,“殿下放心,林大人已将郡主安置妥当。”

安置妥当这四个字让他心头又是一痛,不说话了。心底无处宣泄的痛楚与绝望,如溃堤的澜沧江水,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忽然想要做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思绪。

盛箫沉声禀报:“殿下,昭华公主现在飞凤殿,还有汴国使节一百余人都在禁卫军掌控之中,该如何处置?”

他眼光一凛,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阳璇在此……

“战无极呢?”

“有人看到他自尽坠楼,但尸身一直没有找到。”

东方泽眼底寒意顿生,没找到尸体……就意味着仍有生机!这一对男女里应外合,意图借这场婚礼颠覆朝堂,谋夺大晟江山,事败之后,一个下落不明,另个隐忍不发,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

他腾地站起了起来,恨意在心底燃烧,戏演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收场了!

东宫,飞凤殿。

阳璇坐在桌旁,望着精致的菜肴,却没有半点食欲,她此刻心烦意乱,搬进飞凤宫已经足足七天,外间事态发展到何种地步一概不知。

回想起前两天那一幕,她刚走出飞凤殿,就被院门外把守的侍卫拦阻,“眼下非常时期,没有太子殿下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