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小雪初霁晴方好雪空篇(第2/11页)
君品玉闻言黛眉略略一皱,道:“令兄如此讳疾忌医,不知珍惜命,旁人再急又何能。便是无治,那也是其自寻之果。”
对于君品玉这隐带苛责之言,那四名随从颇有怒意,但紫衣男子却只是轻轻摇头道:“他也非如姑娘所言之不重命,只是他呀……”语气一顿,似是不知要从何说起又似是一言难尽般的怅然,目光落向那灯架上的宫灯,似透过那明亮的灯火仰视那如日般耀目的兄长。
片刻后才听他继续道:“他之病这些年来可谓看尽天下名医,也是用尽灵药,奈何皆无良效,唯有一故人所留之药能稍缓其症,是以他便不肯再用他人之药,也令家人再寻医访药,以免浪费人力钱物。只是他之病一年重似一年,故人之药也不能根治其病,他病发之时总是强忍隐瞒,可我们这些亲人却如痛己身!所以……姑娘素有神医之名,所以在下才会前来,只盼能求得良方,好救兄长。”
说罢目光转向君品玉,眸中隐有祈盼,“姑娘就听听家兄的病,看在他也曾救人无数的份上,为其开一方良药可好?”
君品玉看着眼前这紫衣男子,观其眉目,锋藏骨傲,当是极其刚强坚定之人,可他此时却肯低头求助她,视其气度,雍容凛然,定是大富大贵之家,可他此时却肯卑微的乞求于她。以往所见,如此身份之人求医之时要么盛气凌人,要么钱财压人,不得之时,不是轻言辱之,便是痛哭嚎之。而这男子虽矮身委求,却不失其仪礼,虽失望焦灼,却不失其风度,有如此不凡的弟弟,那哥哥又会是何等样的人?
“说来听听。”君品玉沉吟良久,终于开口。
一言即出,那紫衣男子顿时面露喜色,当下便将其兄病况一五一十的讲来,讲述之时也不忘观察君品玉之神色,见其眉峰不动,面容平静,倒有些心安,只道兄长之病在这位女神医看来定是不重,讲得更是详尽了,就盼这神医了解得更彻底些,好一把根除兄长的病。
只是当君品玉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却只是轻轻吐出两字:“无治。”
“什么?”不但那紫衣男子闻言色变,便是他身后那四名随从也面露惊慌。
君品玉却并不为他们神色所动,平静清晰的道:“听你所言,令兄之病乃他三年多前所受之箭伤引起,当年身受重伤不但不卧根治静养,更兼伤未好即四处奔波劳,此便已种下病根。再加你刚才所言,其这些年来宵旰忧劳,未曾有一日好好歇养,要知人乃五谷养就的凡身胎,非金身铜骨,他此时必已心力憔悴,体竭神哀,若是普通人一年前大约便已死了,令兄能拖至今日,一方面乃他故人良药所养,另一方面……”
语气一顿,杏眸静静打量紫衣男子一眼,道:“观你精气,应有一身武艺,令兄想来也不低于你,所以他能拖至今日,也不过赖其一身修为在强撑,耗竭之时,便也是命断之时。自身知自事,是以令兄才会令你们寻医访药。”
君品玉依是神色静然,只是将这断人生死之语也说得这般慈和的人却是少有。
而那紫衣男子此刻却已是面色惨白,牙关紧咬,虽力持镇定,却已无法掩示目中那忧痛之意。他非愚人,也非不肯面对现实的弱者,这些年来那些名医的诊断无一不是如此结果,只是他总不肯放弃,总觉得兄长那等人物岂会为一小小箭伤所累而至送命。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寻访名医,总盼着下一个能有不一样的诊断,可眼前……眼前这有着天下第一神医之称的人却也如此下论,不俤阎罗王下的生死帖!
“品玉虽有薄技,但也非起死回生之神仙。依令兄病,已无需亲诊,公子若想令兄活久点,便从今日起,好好劝其安心静养,不再劳心体,再辅以良药,或还能活至明夏。”君品玉看着紫衣男子悲痛之虽有恻隐,但无能为力。
“活至明年夏天?”紫衣男子有些呆凝的看着君品玉,但那目光其实早已穿越,不知落向何方。
“是的。”君品玉点头,“强弩之末岂可久持。”
“现已近腊月,竟连一年都不到?可是我如何劝阻于他,能令他言听计从的人早已走了。”紫衣男子喃喃念到,目光呆愣,身形摇晃,那模样竟是神断魂涣,足见其兄弟深。
“嗫呀!”
正在此时,隐约听到大堂门开之声,然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最后一个修长的身影轻悄的步入中堂。
那身影一步入,中堂竟剎时光华迸现,昏暗的灯火也分外的明亮起来,堂中几人顿时都将目光移去,便是那失神的紫衣男子也移首看去。
那是一名与紫衣男子年纪相仿的男子,仿是从雪中走来的仙人一般,雪一般洁柔的长发轻泻了一身,雪一般凈美的容颜更胜绝色佳人,但那斜飞入鬓的两道墨色剑眉却生凛然英气,如冰般透澈的双眸出的是冷利锋芒,偏那一身浅蓝的衣衫却淡化了那一身冷肃的气息,漓漓凌凌,化为男儿的傲世清华。
几人这一看顿生各样变化。
君品玉柔和平静的目光略起一丝微澜,慈悯的脸上也浮起一丝淡柔的浅笑:“你回来了。”
只是她这一声问候此时却无人答应。
那进来的人此时定眸看着紫衣男子,冷然如冰的脸上竟裂开一道细缝,隐透丝丝绪。而那紫衣男子更瞪大一双眼睛,仿如见鬼一般的惊诧,只不过常人见到鬼不会如他这般兴奋激动罢。而那四名随从也如主人一般瞪大眼睛,面露欣喜之。
一时堂中静如极渊,只闻人急促兴奋的呼吸之声。
“雪人!”
一声响亮的呼唤,划破静寂,一道紫影瞬间掠过中堂,急风刮过,晃起灯架上的宫灯,剎时堂中灯影摇曳。
“雪人!雪人!雪人你没死呀!太好了!雪人没死呀!”只听那紫衣男子连连呼唤,而他人已至那浅蓝身影前,一把抱住了,一双手死命的拍着他的背,“雪人,你真的没死呀!”
那素来冷淡的蓝衣男子此时竟也任他抱了拍了,似也需这热切的言语,这激烈的碰触来确定对方。
“雪人,我哪都找不到你,以为你死了,可是皇……大哥却肯定的说你没死!原来大哥真的说对了啊,你真的没死呀!太好了!没死呀……”
那紫衣男子不住的念叨,堂中数人全都瞪眼看着他那激动的言行,一时似有些反应不过来。
“雪人,雪人,你怎么不说话?”紫衣男子见蓝衣男子久久不回应,不由放开他,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翻,然后嘴一咧,绽开一脸朝阳般灿华的笑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这雪人肯定是见到本公子太高兴了,太激动了,所以一时不能言语!哈哈,雪人,你想念本公子了吧,太久没见到本公子激动得想流泪了吧!哈哈,放心吧,你想流就流吧,本公子绝不会笑你的。”边说还拍拍他的肩膀,“雪人,本公子虽然没有一点儿想念你,但是见到你还没有化,本公子还是有一点点高兴的,你不用太感激本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