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第5/6页)

  兜兜转转,她做了他的大嫂,给大哥带来出乎意料的财富和影响,还有令人艳羡的美好快乐。大哥什么都有了,他什么都没有。当她成为阿格策望日朗与父汗与准噶尔之间的隔阂,他不失时机地行动起来。终于,阿格策望日朗消失。曾属于阿格策望日朗的人马名望属于他了,他还希望得到那份幸福。此刻,他明白,这才是阿格策望日朗最珍贵最在意不肯放手的东西。他得不到。

  楚言不知也不在乎他的想法,继续陈述着她的猜测:“至于同俄罗斯人和谈,应该不是他的主意。想来,他不敢领这份功劳。”

  她真是太聪明!没有人知道,他原本是想按时赶到与阿格策望日朗汇合。长兄如父,阿格策望日朗始终爱护他,多方引导帮助。他甚至感觉阿格策望日朗在纵容帮助他的崛起,了解大哥是个骄傲重情的人,猜测他早就有心放弃储位。一母所生,他也不冷血无情。能得到阿格策望日朗的臣服和帮助,显然比背负谋害兄长的污名更加有利。

  报告大王子妃佟楚言遇害,阿格策望日朗派人向父汗呈上一封长信。策妄阿拉布坦阅后老泪 ,亲笔书写一封短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宰桑泊,召大王子回伊犁。不巧,他选来送信的人已经依附噶尔丹策零。“父汗错了,请你回来!”短短一句阻止了噶尔丹策零进发的命令。让阿格策望日朗回到伊犁,他噶尔丹策零永远就只能是“二王子”。

  阿格策望日朗命阿格斯冷送信。他非常愿意最后一次按阿格策望日朗的吩咐行事。保存阿格斯冷,放他的妻儿和下属家眷离去,善待他其余的属下和家眷。阿格策望日朗带着最死忠的手下去宰桑泊赴死,事实上为他清除了可能的不安定因素。名正言顺地,他可以得到曾属于阿格策望日朗的所有力量。

  阿格策望日朗和蒙古各部的交情,与清国皇帝的情谊关系,却不是他能继承的。公主“遇害”,抚远大将军下令加强边境警备,令准噶尔倍感压力。少了阿格策望日朗居中斡旋,和谈已经没有指望。噶尔丹策零不得不另辟蹊径。取代阿格策望日朗,准噶尔的未来就在他的肩上!

  原本,他亲自跑这趟,是想问她,可愿与他分担?就象她曾经帮助阿格策望日朗。阿格策望日朗为她做的,他也能。

  如今,不必问了,答案显而易见。阿格策望日朗和她,早已把他看透,比他自己还要明白。

  “噶尔丹策零,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你的大哥死在俄罗斯人手上。”

  噶尔丹策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我绝不会忘记。”

  “但愿你将来做个好大汗,让准噶尔长治久安,人民富足,不要辜负了他的希望。”

  “是,我会做到。”噶尔丹策零语气坚定。

  楚言轻声喟叹,从腰上解下一个锦囊:“这是我和阿格策望日朗的印信。有了这个,那些总管和管事就会听命于你。我们有哪些总管管事,想必你已清楚。这个农场,我已赠与巴拉提和艾孜买提两位老人。希望你能谅解。”

  噶尔丹策零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二王子来得巧,我们正要出发。可否请二王子送我们一程?”

  她在笑,笑得宛若邀请他前去做客。噶尔丹策零心中翻过好几个念头,最终笑着点点头:“当然,应该的。哈尔济朗在哪里?”

  “我让他带人先走一步,已经在乌孜别里山口那边。请二王子稍等,我回去让他们预备启程。”转过身,走了两步,眼中落下两行泪。说是死了的人还活着,说是失踪的人已经死了。日朗,你也真会捉弄人呢!

  噶尔丹策零想得周到,命人为央金玛一家准备了行李和一辆马车。

  楚言下令出发。那些侍卫却不动,望住噶尔丹策零的眼睛喷着怒火。

  楚言不去看噶尔丹策零的反应,冷冷地望着这群高大的勇士:“大王子不在了,你们就要反抗我,是吗?还是,你们根本质疑大王子的安排?”

  白音失声哭起来:“大王子英勇地战死了。王妃,你能看着这些人糟蹋他的名誉吗?他为准噶尔作了那么多!”

  “如果你们追随的是他的名誉,他荣誉不再,你们可以走了。”

  蒙古汉子们咬牙落泪,但没有人离去。

  “如果不忿他的遭遇,想为他报仇泄愤,你们最该恨最该杀的,是我。如果没有我,很多事都不会发生。”至少,如果没有那个“灭国灭族”的预言,他对一些事的应对会不一样。以他的性格,本不会选择隐忍退让。

  没有人动。他们都知道王妃对于大王子的重要。

  “无关紧要的人怎么看待他,我不在乎。因为,我知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最勇敢的英雄。为了亲人,为了国家,他不仅可以战斗,更可以付出所有。他为准噶尔做的,没有另一个人做到,没有另一个人敢去做。”换过较为和缓的语气:“在我们心中他是英雄,他就是我们的英雄。纪念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完成他的心愿。”

  带这群准噶尔人离开故土,避开准噶尔的灭亡,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这是他对她的期望,也是他对命运的最后的反抗。

  乌孜别里峰就在眼前,噶尔丹策零一阵不甘,忍不住最后一次尝试:“你是要带他们去印度吗?大哥告诉过我,从这里去印度,山路遥遥,还有土匪,很辛苦。只要你愿意,可以留下,这些人都可以留下。我会照顾他们的生活,我会照顾你,照顾哈尔济朗——”

  “就象大汗照顾阿拉布和巴尔斯那样吗?”她淡淡地打断他,在路边停下马,示意后面的车队先进山口。

  噶尔丹策零吃了一惊,无言以对。一辆马车路过身边,他忍不住出声唤道:“央金玛——”

  央金玛冷冷地回过头,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图雅和阿格斯冷打马分立山谷入口的两边。阿格斯冷恨恨地举起弓箭,图雅则端起一管黑洞洞的火枪对着这边。

  噶尔丹策零的手下一阵骚动。

  楚言笑起来,含着若有若无的讥讽:“我们都还在射程之外,别再往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