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选秀(第2/3页)

颂银在边上看着,真好,个个都光彩照人。要是照着出身论资排辈,蒙古亲王的格格是有很大胜算的。目下就看皇帝的意思了,她就盼着这一天,宫掖里注入了新的活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至于皇后人选,太后和皇帝之前也有过商议,帝王的婚姻不能单凭个人喜好,为了大局着想,必须有取舍,这就是太后不赞同颂银晋位的原因。照她的话说:“一个内务府奴才,怎么统领后宫?元后非同儿戏,就得看门第。你要实在撂不下,让她当个妃就罢了,或者将来皇后有什么长短,她又生了儿子,当个继后倒犹可。这回的选秀没她什么事儿,后位怎么落到她头上?况且上年迎侧福晋那晚你在她屋里过夜,闹得满城风雨谁不知道?她的名声都坏了,要不得。”

皇帝怔住了,当时拿这个挤兑容实,没想到现在竟成了自己的业障。

太监端着大红漆盘过来,一柄如意两个香囊,如意是给皇后的,香囊赠两位贵妃。他蹙眉犹豫了下,转头看颂银,她正忙着打量那几位主儿,根本就不关心他的动向。他的心凉了一大截,起身走过去,把如意交到了科尔沁亲王阿拉腾的女儿手上。

孛儿只斤氏向上纳福:“谢皇太后,谢皇上。”

皇帝拿起两个香囊,连看都懒得看,随便塞到了边上两位秀女的手上。

颂银终于长长松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太后即着令内务府为六月里的帝后大婚做准备,颂银欢欢喜喜福下去,“嗻,奴才领旨。”

迎娶皇后有十分繁琐盛大的仪式,必须等到六月里,那些妃嫔就没那么好的境遇了,分派了寝宫和份例以内的宫女太监,精奇嬷嬷挨个儿灌输侍寝时候的注意事项,都盛装打扮完了,就等着晚膳时候上头翻牌子了。

颂银进敬事房,拿着宫人排单对照绿头牌,小太监舔唇写得专心致志。蔡四靦脸笑着:“今年的秀女比往年的要好,奴才瞧了,个个花儿似的,咱们万岁爷真有艳福。”

颂银笑了笑,“仔细祸从口出,叫主子听见了,罚你到台阶下顶砖。”

他嘿嘿两声,“我也就在您跟前口没遮拦,知道您不和我计较。您猜猜,今晚上主子会翻谁的牌子?”

颂银往大银盘里瞧了眼,两块贵妃的签子并排放着,底下一溜都在嫔以上。今晚上是头一回翻牌,四十九面牌子不能一块儿上,得有个品阶之分。先尽着位分高的,明儿再是位分低的,这么循序渐进着来。

她想了想,“魏贵妃吧,我觉得她漂亮,有大家风范。”

蔡四抚掌说:“这魏贵妃呀,您就没觉得她眉眼儿像一个人?”

颂银含糊笑着,摇了摇头。

“您真没看出来?”他咧着嘴说,“像您呀!也是大双眼皮儿柳叶眉,笑的时候这儿一个酒窝,和您长反了,可也有那么点儿意思。”

颂银心头咚咚跳,果真是他说的那么回事,当时她见了贵妃,立刻就有这种感觉。魏贵妃是汉军正红旗人,皇帝亲自留牌的上记名,瞧这走势,颇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她高兴坏了,觉得是件好事,对蔡四道:“既这么合眼缘,你把牌子往上凑凑,搁得显眼些,让她拔个头筹。”

蔡四应了,看看时辰到了进牌的时候,端起大银盘顶在头上,笑嘻嘻说:“您等信儿,瞧瞧今晚上是不是这位贵主儿。”

颂银道好,反正也要盯着太监誊牌子,正好听消息。他去了也没多会儿,很快就回来了,进门打发驮妃太监准备起来,颂银问怎么样,他一笑道:“猜着了,正是这主儿。”

她觉得脑子里紧绷的弦儿一松,开始期盼今天是个好开端,那位贵主儿拴住了皇帝的心,她就找着了替死鬼,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

不过也做好了被恶心的准备,值夜的时候总在等着,说不定会要她出面,像当初郭主儿似的,碰上疑难杂症请她诊治。谁知却没有,已经过了时候,未见有人通传,看来一切都顺利。

她合上册子抚抚脖颈,脱了罩衣预备就寝,刚吹灯,听见门闩被拨得磕磕有声,她悚然大惊,“是谁?”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一个人带着满身冰凉的风雪气进来,插上门闩摸黑寻她,绊在了桌旁的条凳上,那高高的轮廓难堪地崴下去,和桌下那片黑暗融为一体。

这种奇怪的出场,大概除了容实没有其他人了。她哭笑不得,“你就不能悠着点儿?飞檐走壁有能耐,进屋摔个大马趴。”

地上人哼哼了两声,“你还笑话我,疼死我啦。”

她下炕扶他,摸着个脑袋,顺着往下拽到胳膊,用力拉了起来,“摔着了?要不要紧?”

他一蹦而起,“不要紧,我耐摔打。”上手一把抱住了她,把脸埋进她颈窝里,蹭了蹭道,“媳妇儿,我可太想你了。”

颂银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皇帝强硬,她咬着槽牙和他对着干;容实易欺负,她就分外心疼他。其实她明白,这人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厉害角儿,他了解她的脾性,该服软的时候服软,扮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冲她撒娇,她就六神无主了。她是女人的身子男人的心,但对于爱情里从来没有自尊心的容实来说,你不卖乖我卖乖,能屈能伸。两个人里总得有一个处于弱势,她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只有他来相就。在她跟前别耍机灵,也别斗心眼儿,她一瞧自己在气势上绝对压过你,她就开始变得暖老温贫起来,任何事情都有求必应。

颂银这刻泡进了蜜罐子里,几天来的辛苦和委屈见了他就散了。抬手捋捋他的头发,“我也想你,可你这会儿不能来,万一叫他拿个现形,那还了得?”

他得意洋洋挺胸,“我瞧准了时机的,他今晚上不是御幸妃嫔吗,自己且忙着呢,哪儿有空管我呀。再有一宗,我把他埋在我身边的线给掏出来了。皇上有权决定他的死活,我有权决定他爹妈的死活,瞧他到底向着谁。”他大手一挥,“爷们儿的事儿你别管,你好好的就成。”

颂银因他这几句话逐渐放了心,可是想起前两天夜里的事儿,又难过得无以复加。本打算告诉他的,再一想怕调唆得他沉不住气,只得隐瞒下来。愈发往他怀里拱,“你抱抱我,抱得紧紧的。”

他箍紧她,亲了亲她的耳垂,“再忍一程子,等交了夏,朝廷挪到避暑山庄去,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她不说话,寻他的嘴唇,用力亲他,把他的魂魄都给吸出来了。容实起先还发愣,立刻回过神来反客为主,唇齿间呢喃着:“半个月没见了……想得我……疼。”

她嗯了声,“哪儿疼?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