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猜测(第3/6页)

脑中猛地划过一个可能性,她抬头,看着秦继紧张道:“你你你,告诉我这些,不会是已经拿定主意要杀人……杀人灭口了吧!”

秦继愕然地看着慕仪,半晌笑起来,“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小姐。”

慕仪一步步后退,“你不是说,你抓了我只为了换回你妹妹么?我跟你保证,我要是死了你妹妹肯定活不成了!剩下你一个,余生也准备好应付皇家和温氏的双重追杀吧!”

秦继笑意更深,看在慕仪眼里只觉得诡异,“姒墨若是不在了,我在这世上也就了无牵挂,还活着做什么呢?自然得随她一起,好在黄泉路上继续照顾她。这样也好,反正我这二十几年活得忒不痛快,早恨不得了断了才好。如今御书也拿到了,母亲的遗命已经达成,与其活着应付没完没了的追杀,倒不如死了痛快。二十年后一切重头来过,没准会是一番无忧无惧的快意人生。”

“你,你不要想得这么开——啊——”右脚忽然踏空,慕仪猛地向后仰去,眼看便要掉入江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秦继飞身一闪,瞬间便到了慕仪身边,手臂一伸便揽住她的腰肢,牢牢接住她将坠未坠的身子。

明月。碧波。轻舟。

少女长裙飘飘,双脚虽然踩着船舷,身子却是半倾,立在她身侧的男子伟岸而英俊,有力的臂膀扣住少女的纤腰,使她不至于那掉入深不见底的江水之中。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得她都能感受到他微微灼烫的体温,闻到他身上隐约传来的翠竹清韵。

夜风微凉,拂动二人的鬓发,乱了思绪心潮,乱了红线命盘。

仅仅一瞬。

慕仪猛地从怔愣中清醒过来,朝秦继的方向一个翻身。这个翻身的姿势她做得万分连贯迅捷,活了十四个年头再没有一个姿势她做得这么让自己满意过。她本来是躺在秦继臂弯,两人面朝同一个方向,这么一翻身,两人眼看着就要面面相触了!然而就在她动作的同时,又把双手按上秦继胸口,使劲往下一压,等于是把秦继当成了一根栏杆,借助这根栏杆让自己从半倒的窘境中重新站直。而方才为了救她,秦继双脚只有一半踩上了了船舷,足跟处已经凌空在外。此刻慕仪这般在自己臂弯内翻身还同时把他往外面按,他一下没有稳住,竟就被这么硬生生地按到了江中!

巨大的水声响起,慕仪看着四溅的水花,咬牙切齿,“登徒子!”

片刻后,秦继浮起来,却不急着爬上船,就这么浸在冰凉的江水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慕仪。

慕仪在这样的目光中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是你冒犯本小姐在先!要在家中,你早被拖出去杖杀庭下了!”

秦继默然,摇头苦笑,“是,是。是某冒犯,怨不得小姐。”

慕仪冷哼一声,秦继道:“小姐可否往旁边让一让?某一会儿上来时,不要让水花溅到小姐身上。”

慕仪往旁边挪了挪,秦继右手扶着船舷,用力一撑便坐上了船头。他浑身湿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慕仪看他湿发贴面,英俊的五官浸了水显出几分柔和,高大挺拔的身子上贴着薄薄的夏衫,身形毕露,简直还不如不穿。

脸颊猛地烧红,她一跺脚,“我,我进去了!”

“小姐且慢。”秦继淡定道,“某衣衫湿透,还请小姐允某先进去换过裳服。”

“不可!断断不可!”慕仪斩钉截铁,“这船舱是我今晚要歇息的地方,你一个男子,怎可在里面换装!”

秦继笑起来,“那我往日在里面换装的次数可多了,这该怎么算呢?”话一出口就觉异样,不由一怔。

这位温小姐会有这样的看法情有可原,如她这般闺训森严的大家小姐自然是时刻谨记男女大防,方才被自己抱住恼怒之下推他入江、此刻不让他在她将要歇息的船舱内换装都是正常反应,怪不得她。可自己这般言辞轻浮孟浪,却大大失了素日的沉稳,让他一时有些迷惑,又有些不安。

微微抿唇,秦继歉然道:“某言辞无状,小姐勿恼。”

慕仪看都不看他,掀帘进了船舱,里面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然后一个包袱被掷了出来,直直砸到他身上,“你的裳服!”顿了顿,“怎么你们这些武林高手衣服湿了不能用内力烘干么?传奇里写的果然都是骗人的!”

秦继抱住包袱无奈摇头,又听到慕仪恨恨道:“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起要杀人灭口的话,随时可以进来取我性命!”

秦继这才想起适才自己一时性起跟她开的那个玩笑,又是大大一怔。

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他都太过失常。

忽地想起一事,他问:“方才小姐说,我若伤了你,余生便会被温氏与皇家共同追杀,怎么,小姐不是只是聚城温氏的旁支庶女么?”

里面沉默了半晌,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族中长辈做主,待我及笄适年之后,便要将我嫁给一位藩王,为……为贵妾……”

秦继闻言沉默,心头莫名的一阵烦躁。随手将包袱抛到一旁,坐回船头拿出陶埙又开始吹奏。慕仪坐在船舱内,听着埙声高高低低地传进来,庆幸地拍拍胸口,好险好险,差点就圆不过去了。

埙的音色自带一股悲戚、哀婉,秦继的埙声更是无奈又彷徨,慕仪听着这绵绵不绝的埙声,摸摸还有些灼热的脸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阖眼靠在舱身上,本想休息一下,但许是这一日太过劳累,不一会儿意识便模糊了,竟就这样在这简陋的船舱睡了过去。

第二日晨起,慕仪才深深地领悟到自己昨夜的错误。因着自幼身侧仆婢成群,导致她从无独自在外过夜的经验,更不知道原来没有躺在高床软枕上安睡通身便会疼痛到这般地步,连稍微活动一下手臂都让她觉得骨头像碎掉了一般。

秦继立在舱外,听着里面小姑娘的惨呼连连,忍不住道:“舱内备有床铺,你怎么也会弄成这样?”

慕仪不愿让他知道自己蠢得靠在舱身上睡了一晚,只是咬牙不答。秦继得不到回答,无奈道:“舱内备有舒经活血的药酒,可要某进来找给你?”

“不不不!你不可进来!”慕仪惊叫,“我,我尚未理妆,怎可见外人!你要敢进来我就立刻投缳缢死自己。”

同一个威胁用第二次明显不如第一次好用,秦继平淡的声音隔着船舱传来,“此处是青凌江江心,小姐恐怕难以找到地方自缢。”

慕仪恼羞成怒,“那我便一头扎江里,淹死算了!”

秦继沉默片刻,还是给了她面子,“床头的木匣内有铜镜木梳,陶罐内有清水,可供小姐理妆之用。”

里面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两柱香后慕仪挑帘而出。一头乌发梳得微湿,柔顺地披散肩后,裳服虽是昨日的,却穿得十分整齐,半分看不出凌乱。